玉鼎山在川陰縣是比較有名的一座山,山上有峰如鼎而得名玉鼎,每逢雨季,鼎中盛有無根水若乾,據說可醫百病,常被因為某些疑難雜症的藥引之用,更有富貴人家愛其潔淨,得山風嵐露之精華,用以衝泡香茗,為之“天水”。
然高峰險峻,又有毒蟲猛獸,唯有那些實在沒有彆的活路的人才會為利益所趨,千辛萬苦爬上那高高的山峰,探入那玉鼎之中取水,這也就形成了一個特殊的行業,取水人。
“那便是玉鼎山了。”
馬車轔轔,沿著官道緩緩而行,前頭的車夫說了這麼一句,車廂裡有了些騷動。
“果然很像是一個大鼎呐。”
官道離山還有一大段距離,能夠清楚看到那雲海之中若隱若現的玉鼎模樣,車簾被掀起一角,一雙眼略帶好奇地看過去,不乏想象力的頭腦很快就補全了那玉鼎的形狀,真的是呀。
望山跑死馬,明明山巒已經近在眼前,但是等到了山腳下的時候,天都要黑了。
經驗豐富的鏢師找到了山腳下的村落,一行數十人,連箱子帶馬車,暫時在村子落腳。
“公子小心。”侍兒扶著馬車上的人下來,幕離垂至腳前,但凡抬腳略高,便有踩住帽裙的可能,從馬車上走下,要先躬身探出頭來,然後出身,然後邁步,這一連串動作中,但凡稍有停滯,便會顯得庸俗而笨拙。
被扶著的公子卻悠然自若地行了這一連串動作,輕輕提起帽裙的手指並未紮出任何手勢,卻讓人感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優雅,好似某些事與生俱來,一如他的身份,不需要看那些貴重的首飾和衣裳,自然就比其他人高貴。
山中清淨,村長哪裡見過這許多人來投宿,少不得多問兩句,知道是送嫁迎親的喜事,一張滿是皺紋的老臉也樂開了花。
“這可真是大喜事,不知是哪個人家有福氣娶到這樣高貴的公子。”村長隨口問道。
下頭的人愛吹噓,少不得說了說自家娘子的身世,身世自然是好的,比起京中那些權貴不如,但在這等鄉村之人聽來,則是需要仰望的存在,甚至都無法想象那樣的爵位是幾品,隻知道連聲讚好,一連串的道喜之聲。
這樣的喜事,但凡出現,總是要多恭喜幾句,好像這樣自己也能沾到喜慶了一樣,村中的人踴躍幫忙,不多時,隊伍就安定下來,吃上晚飯了。
晚飯過後,村長特意命人捧了一壺熱水來,說是取了山上的天水燒出來的,貴人們用來烹茶最好。
天水之說,早在進入川陰縣就曾聽聞,哪裡有人不好奇的,當下便拿了錢財酬謝村長,又取出好茶來衝泡,果然是異香撲鼻。
喝起來,彆有一股子難言的清幽,讓人神清氣爽。
屏風後的公子輕聲問道:“這天水果然不凡。”
這一句讚真是誇到了村長的心窩裡,當下話就多了,說起了這取水人的職業,更說起了這行的艱難,“自取水以來,十人九傷,年年都要有十幾條人命丟在山上,倒是近些年好多了,多虧了山神庇佑啊!”
時人迷信,靠山吃山則拜山神,靠水吃水則拜水神,便是打雷下雨也自有雷公電母,反正天上的神仙極多,地上的也不知凡幾,聽到是誰都不用太驚訝。
鏢師走南闖北,知道得多一些,笑著問起來:“不知這位山神是玉昆還是佑龍?”
玉昆,佑龍皆是有名的山神,大部分地方都拜此二人。
村長的麵色微變,不喜她如此輕佻語氣,冷下臉來說:“我們這裡的山神自然是玉鼎山神,玉鼎真人他可是貨真價實的山神。”
說到此處,少不得還要講講這位玉鼎真人的種種事跡,騎虎救人,僅此一條,便與旁的不同。
聽村長說得認真,少不得有人抬杠,問了問其中根由,村長是個犟脾氣的,竟然還真的叫了一個見過真人的村民過來敘述。
村裡人少有說謊的,何況還是這樣大的謊話,聽到那村民說得真實可信,不僅鏢師起了好奇,就連屏風後的公子也都好奇起來,想要多留一天,看看是否有幸能夠見到那位山神。
公子身邊的侍兒跟他多年,知道他看著和軟,其實脾氣最是執拗,卻還是苦勸了幾句,生怕這場節外生枝誤了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