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的這片地方都不知道山川幾何,幾座城池,指望他們知道什麼下大勢?知道的一二國名都不清到底是哪裡的,武將當到這份兒上,跟土匪大約也類似。
一張輿圖都見不到的武將,這時代,也是絕了。
“盈公子年齡便如此明理,來日前途必然不可限量。”季顓完這句話,笑容忽地尷尬了,魏王之子最大的前途就是成為魏王,但現在,魏王有主,其他的前途還有什麼高於魏王的呢?
盈公子隻當沒聽到他的失言,並不追究,又跟季顓了兩句,季顓並不知道如今隊伍之中其實是盈公子做主,又讓他跟季夫人轉告剛才的談話。
“必定會轉告母親。”盈公子這般應了,送走了季顓,回屋去看季夫人。
季夫人已經醒了,正靠著床柱垂淚,“我命苦,竟是無所依靠。”
魏王死了,親近點兒的正統的能夠依靠的弟弟也死了,唯一的兒子還未長成……季夫人手中捏著一塊兒素帕,上麵一絲紋路也無,看得她又哭起來,為了她的細嫩肌膚,針線她都是不捏的,如今離了繡女竟是連塊兒繡花帕子都沒了。
其實,這時候她正穿孝服,就是繡花也不敢加色,跟沒繡也沒什麼區彆。
孫氏在一旁歎息,事情到這裡,她是萬萬沒想到的,在她眼中,除了季氏二公子,其他人皆不可依靠,這種情況下還家,隻怕還要被季氏當做帶了晦氣回去,更討人厭。
自來出嫁女就少有歸家的,季夫人又是庶女,並不能算是非常得寵那種,還不知道老夫人會怎麼看。
才出虎穴又入狼窩,這命運,怎當不得一個“苦”字?
“母親這話,至兒子於何地?”盈公子於此時步入房中,看到季夫人那自怨自憐彆多幽情的動人之姿,眉頭就攏了起來,哪怕已經知道她的性子,卻還是有些頭疼。
“我兒,我兒,都是我命不好,連累了你。”季夫人轉過臉來,雙淚滾滾,一雙眼睛都哭紅了,卻更像是無辜的白兔,隻讓人心生憐惜。
這般姿容,這般風情,也難怪以後廣傳豔名,沒加過的人大約是真的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一個女人真的就是水做的,動不動就能來個水漫金山。
盈公子抽出一方素帕替換了季夫人手中的帕子,勸她:“母親若有淚,隻管向外祖母哭去,若能得她憐惜,也不枉流下的淚。”
季夫人被得傻了,一時忘了哭,抽噎著看著盈公子,孫氏聰明一些,聽出來一些意思,“公子是老夫人她……”
“比起季氏那些上躥下跳的庶子們,咱們怕是更讓人喜歡兩分。”盈公子隨口安慰著。
他從未見過那位老夫人,但能夠彈壓季氏一個多月的老夫人,必然不是那麼簡單的,不得她能看出季夫人可以聯姻的用途,對季夫人好點兒,至於他,若是季老夫饒目光更長遠一些,大約可以謀算一些事。
來到季地請求幫助的時候盈公子就想過,若是那位季二公子有野心,他送上門的可不是一樁大富貴?
江氏文官起身,能有多少根底,便是季大將軍死了,季氏子孫不頂用,僅季地效忠季氏的武將,不得也要讓魏國換了魏王……可惜,如今……
不怕被人利用,隻怕連利用的價值都沒有啊!
稍稍安慰了季夫人,盈公子便離開去找鄧昆,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安排一些,鄧昆有野心,稍稍栽培,也是能用的。
如今他們正在居住的院子是當地守將的,聽聞季氏之女回來,特意讓了出來,這些守將都是跟著季大將軍東征西討過的,野心更大,也從中看到了更多的利益。
從葉樊鼎開始,路上便總有人派了子弟跟隨,除了最開始的葉斯,後麵的田偉,廣平,夏武川等十幾人,都是一路跟隨,他們自帶親兵廝,包括運送乾糧衣服的車子並車夫仆婦等人,光是這些武將子孫就成了一隊。
如今盈公子的隊伍已經成了三部分,一部分就是原來的鄧昆等侍衛出身的,一部分就是來到季地之後投過來的武將子孫,最後一部分就是路上跟隨的,無論是圖個方便的商家,還是圖美名的文人子弟,並若乾他們的護衛下人。
幾十饒隊伍轉眼間就是幾百人,算是盈公子能夠攏到手裡的一部分勢力,一路上,有意無意,他也總跟那些文人子弟聊,知道了許多文饒奇葩事之後,對這個時代也多了更多的認識。
此時知識多為內部傳,世家大族家教嚴謹的自有一套治家規範,但其餘的人,不過是三兩不成的隻言片語,禮義仁孝算是約定俗成的世俗規矩,其他的,真正的具體的禮,恐怕隻有各國王氏的一套了。
未出有教無類的聖人,世人愚昧,宛若鴻蒙未開,地未分,所謂文人便多有些特立獨行的。
有文人袒露身體,赤、裸於道,行人莫不遮目,有膽壯者直視而問曰:汝無衣乎?曰:坦蕩蕩人世,無不可示人之處。時人皆讚,謂之(無衣)以感人。
如今,這一派學問還在流傳,有人笑稱為“無衣派”,其自稱“人派”。
盈公子初聞的時候就一個感覺,什麼,你什麼?我一定是到了一個假古代。
不是都古代重禮教,男女大防多嗎?這種不穿衣服耍流氓的還能自謂高貴,文人這套路,服了。
便是君王和臣子之間,那套路也是令人耳目一新,被唾麵自乾的王,上庭擊缶的臣子,又有言必長歌的諫臣,還有以故事喻饒能臣,更有披頭散發以狂生之態博君王之眼的臣子……為了能出位,各位大臣之間的爭奇鬥豔也不下於後宮爭寵了。
最令人大開眼界的就是一些文人子弟寫給季夫饒詩文了,那種諂媚上進爭當白臉的意思,簡直把季夫人都襯成雄偉大丈夫了。
而這些,還不如某些臣子給君王的文章,一片錦繡,全是明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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