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傳部在紡織廠,並不算很忙的部門,因此部門裡麵很多老員工都是老油條,能不乾活就不乾活了。
像快過年這個時間段,家家戶戶都忙,就會有人這個今天請幾天假,那個明天請幾天假。今天你有事,明天他有事。
初夏不是第一個請假的,也不是最後一個請假的。
在她和部長說了家裡的情況後,部長考慮了一會兒說:“兩周的假太多了,最多在過年期間給你一周。”
初夏看著部長,眼裡露出難色:“部長,隻有一周的假期話,我根本沒辦法帶孩子去他爸爸那裡,路上來回的時間就占滿了。”
這就是距離太遠的弊端,現在不像後世交通發達,坐飛機高鐵很快到了。
這會兒出遠門,都是選擇坐火車,從梁州到甘州距離不近,加上火車路上停靠的時間,沒有兩天時間到不了地方。
這還不算下了火車後,去甘州部隊的時間。
部長說:“假期太長我做不了主,半個月的假期我得請示廠長,你先回去,等我問完廠長再說。”
話說到這個份上,初夏也沒辦法再說什麼,隻能回去等消息。
但是她也沒有很發愁,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真請不下來假再想其他辦法。
現在最重要的還是她的期末考試,因此初夏後麵的幾天都在努力複習,沒有去多關注請假的事。
京城和西北寄過來的題她還沒有做完,下班回到家她就是瘋狂做題,做完之後看看答案,把錯了的題裁剪下來貼在錯題本上。
抄寫錯題太浪費時間,也不一定有用,她這樣裁了之後粘貼,一樣可以用來複習,錯題本的重點是錯完之後保證以後不會錯。
卷子初夏一拿到手就讓學校複印過了,不用擔心她裁了之後影響讓六中的學生用。
在初夏複習的時候,岑淮安迎來了他的期末考試。
學前班的期末考試非常簡單,卷子是老師自己出的油墨卷,語文數學各一張,正反兩麵,老師手寫刻版之後印出來。
岑淮安他們考試時,為了避免作弊,所有小孩子搬著凳子蹲在學校院子裡,每個人間隔一米進行考試。
還好這天沒有下雪,太陽也出來了,不過一樣很冷。
岑淮安為了不被一直凍著,他用最快的速度把試卷寫完交了。
這會兒他的同學,有的在第一題磨蹭,有的抬頭望天,還有的低頭看腳下的螞蟻。
老師看一眼他的卷子,確定不是空白的,收了他的卷子,讓他回家了。
學前班的考試,就是這樣隨意,小學一年級也是一樣。
岑淮安站在學校門口,看向邦子,他正一臉苦大仇深看著試卷,貓仔、筷子一個模樣。
一看就知道沒有一時半會兒是交不上卷了,他提提書包,沒有留戀地轉身離開了學校。
小學的考試一天就考完了,晚上吃飯的時候,初夏問岑淮安:“你覺得你能考多少分?”
岑淮安把嘴裡的肉咽下去,沒有一點遲疑,語氣帶著十足的自信說:“雙百。”
對岑淮安來說,那卷子太簡單了,就和平時寫作業一樣,除了滿分,沒有第一種結果。
初夏笑道:“這麼自信啊。”
岑淮安“嗯”一聲點頭。
初夏臉上露出一個笑容:“如果你真的考了雙百的話,我可以滿足你一個小心願,不超過我能力範圍內的。”
岑淮安眼睛瞬間亮了:“好。”
他要從現在開始想要什麼了。是要一副新圍棋呢,還是買全套的《西遊記》連環畫呢。
聽說《七俠五義》也挺好看的,要不要買這套書呢?隻有一個願望,岑淮安糾結起來了。
第一天,岑淮安不用上學,他依舊起得挺早的,小孩子睡得早,在被窩裡躺不住。
倒是初夏磨蹭到最後時刻,才從被窩裡出來。岑淮安已經把早飯買回來了,連她的藥都在砂鍋裡煎著了。
去上班之前,初夏羨慕地看一眼岑淮安:“要是我也不用上班就好了。”
岑淮安說:“那媽媽你不要上班好了,我有很多錢。”
他認真地在心裡數了數,養他和媽媽應該夠一個月吧,如果要拿出來,他還是很心疼,但如果媽媽真的不想上班,那他還是會拿出來的。
初夏心裡一甜,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岑淮安的頭發:“你的錢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在家好好做寒假作業,不要往外跑。”
她昨天晚上就和岑淮安說好了,先把寒假作業做完,再說去乾其他的。
一出門,一股寒風吹過來,初夏打了個哆嗦,把圍巾又往裡圍了圍,朝廠裡走去。
她剛到辦公室沒多久,部長就叫她去他辦公室一趟。
初夏以為是說她請假的事情,可能廠長同意她的請假,她臉上帶著笑敲響了部長辦公室的門。
“羅同誌,你知道我叫你過來是為什麼事吧?”
初夏立馬問:“廠長同意我請假了?”
部長臉上的表情僵了下:“呃,那倒是沒有。”
初夏看著他,臉上露出疑惑,不是請假的事,那部長叫她過來做什麼?
部門最近好像沒什麼緊急的工作,而且她也不是宣傳部最受重視的員工。
部長清了清嗓子:“是這樣,有同誌反映,你在辦公室裡看閒書。”
初夏眉心皺起來,腦子裡迅速開始懷疑誰來部長這裡告她的狀了。
和她有矛盾的隻有黃婷月,但初夏覺得,如果是黃婷月告狀,那這事做的太明顯了,她看起來不像那麼傻的人。
而且黃婷月是個有什麼不滿,明麵上就會表現出來的人,使絆子也是一樣。
就像上次統計借還的服裝數據一樣,她會很直白地為難,告狀這種背地裡的事情,她要做早做了,不會等到現在。
何況自從上次黃婷月想看她看的什麼之後,她就沒在辦公室裡看過高中的書和題,背知識點也是背她之前背過的東西,純粹是回憶複習。
怎麼這會兒會有人告她看閒書呢?她合理懷疑是她哪裡擋路了,最重要的是,部長信了那個告狀人的話。
初夏看著部長,眉心擰著:“部長,那個人是說我現在看的,還是以前看的?”
部長被她問住了,清清嗓子說:“這個你就不要問了。不管你什麼時候看的,這個行為都不太好。咱們在廠裡,就算不忙的時候,也要找點事做,不能看閒書,萬一廠長下來走到咱們部門,看到了之後對咱們部門影響很差。”
“好,我知道了。”在部長眼裡,她就是看閒書了,不管她說什麼,都是狡辯,初夏知道部長的想法,所以她不也為自己辯駁了。
這會兒就利落認錯,然後保證自己以後不再犯就行了。領導想聽的就是這些。
“部長,那我請假的事情,廠長同意了嗎?”
部長為難地說:“你現在請假有點難。你再等等啊。”
初夏明白了,部長估計根本沒去問廠長,兩個周的假期太長了,他不想批。
再加上正好有人過來告她的狀,部長就正好拿這個借口,不用給她假了,也不擔心她會心裡不平。
初夏沒再多言,點點頭離開了部長辦公室。
不給假,過年就沒辦法去西北。初夏歎了口氣,得想其他辦法啊。
她回到辦公室時,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和平時一樣,其他人並不能看出來什麼。
初夏用餘光打量了下辦公室在的員工,都在忙自己的事,看不出來究竟是誰告的她的狀。
這事難找人,可初夏心裡不舒服。
一想到辦公室裡有個時時刻刻盯著她,不一定什麼時候在她背後捅一刀的同事,她就忍不住脊背發涼,對辦公室所有人進行懷疑。
這一天在廠裡,初夏感覺自己情緒消耗嚴重,完全沒有以前的輕鬆自在,隻覺得很累。
“安安。”
她回到家裡,看著坐在椅子上看電視的岑淮安,心裡的累一下子都冒出來了。
岑淮安敏感地感知到媽媽的不對勁,馬上站起來,幾步跑到初夏麵前,皺著小眉頭,擔憂地看著她:“媽媽……”
初夏蹲下來,伸手把岑淮安抱進懷裡,長長吐出一口氣說:“我沒事,安安你讓媽媽抱會兒。”
岑淮安伸出穿著棉襖,看上去鼓鼓囊囊的兩條胳膊,小手像初夏以前一樣,輕輕拍著她的背:“媽媽,我在呢。”
過了好一會兒,初夏的情緒恢複過來,她開口問:“安安,你說我要是真的沒工作了怎麼辦?”
“我有錢。”岑淮安的語氣依舊那麼堅定,一點猶豫都沒有。這如果是半年前的他,絕不可能對自己媽媽說出來這樣的話。
初夏一下子感覺自己心裡暖暖的,剛剛的累瞬間沒了,她在心裡也下了個決定。
兩天後,初夏再次去問部長她請假的事情,還是沒被準許。
再過兩天她期末考試結束,距離過年就沒多少時間了,想要去西北得儘快解決廠裡的事。
初夏去給岑崢年打了個電話。
他沒有接到,初夏也想到了,他工作那麼忙,能立馬接到才是不可能的事。
到了晚上,岑崢年就給初夏回過來了電話。
“崢年,我不想在紡織三廠工作了。”一接通電話,初夏就這樣說。
岑崢年敏銳覺察出了初夏的不對勁,他在電話那邊擰了擰眉:“初夏,發生什麼事了?”
初夏沒有和他說她在廠裡發生了什麼事,隻說:“我要是辭職不乾了,你支持我嗎?”
岑崢年沒任何猶豫,立馬道:“支持。如果乾得不開心,你就離開紡織廠吧。”
他沒再問發生什麼事,初夏不是情緒化的人,她既然下了決定,就一定是考慮好了的。
“好。”初夏臉上露出笑容,整個人都輕鬆下來。她忽然覺得自己很幸運,她的丈夫是岑崢年這樣的人,永遠不會把他的想法強加在她身上,她想做什麼都支持她。
初夏把自己的想法告訴岑崢年:“工作我想找個人接我的班,隻是這一時我也不知道找誰可以。”
這個接班自然不是免費的,如果有人要她紡織廠的工作,肯定是要給錢的,畢竟這工作在這會兒可是很吃香的鐵飯碗。
岑崢年沉吟了下問:“一定要現在嗎?”
初夏語氣帶笑說:“如果現在沒人接班,我怎麼在過年前去帶著安安去甘州啊。”
岑崢年以為自己聽錯了,他反應了會兒,才明白初夏說的意思,心突然劇烈跳動起來,他差點沒控製住把電話摔了。
“我在梁州有同學,接班的事情你不用急,我問問我同學。”
初夏立馬在心裡放下這個事,整個人更加輕鬆了:“好。找不到也沒事,大不了我先去甘州,回來再找。”
岑崢年很想和初夏說,你現在帶安安過來吧。
不過他克製住了,這明顯不可能的事情還是不要說出口了,初夏能答應帶安安來甘州過年,已經是讓他格外欣喜的事了。
掛了和初夏的電話,岑崢年給他媽打去了電話。
蔣勝男雖然忙,但人都是在她自己的辦公室處理事情,因此電話很快被接起來。
“媽,過年的時候,初夏會帶安安來甘州。”
岑崢年話音剛落,蔣勝男立即驚喜道:“真的?這真是我這幾天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兒子,你真是太棒了,媽果然沒相信錯你!”
蔣勝男在電話那邊不停說要準備什麼,她還有什麼沒買,還有房間也要準備好,鋪蓋被褥都得給初夏和安安用新的……
岑崢年都插不上話了,隻聽著蔣勝男一堆話說完,就把電話一掛,說是回家買東西去了。
他聽著電話裡“嘟嘟嘟”的響聲,無奈笑一聲,給在梁州大學工作的同學打去了電話。
初夏和岑崢年打完電話之後,就完全放下了工作的事,她也不找廠裡哪個人告她狀了,反正都要離開了,以後這些人都不再接觸了,無所謂了。
一直到六中的期末考試開始,岑崢年還沒有給初夏消息,她以為找人接班的事年前解決不了了,便全身心投入到考試中,等考完試,不管廠裡給不給假,她都要請假去甘州。
上次考試初夏是學校的第一名,她還沒有超過王朝夕,不過兩人的總分差距很小,隻有一分之差。
她一到考場,王朝夕已經坐在她前麵的位置了,她看一眼初夏,臉繃得很緊,嘴唇緊緊抿著,看上去很緊張。
但是初夏從她的眼睛裡看到了不服輸,她應該是把她當成了對手。
初夏對她笑了下,點頭進自己的座位,等著考試開始。
第一場是語文,初夏拿到卷子,按照習慣先前後左右翻一下試卷,確定沒問題,對題大致有個印象,拿起筆專心答。
和之前插班考試相比,初夏明顯感覺自己期末考試時,做題時更有把握了。特彆是政治和語文,這兩個感覺最明顯。
期末考試依舊是兩天,到第一天最後一場英語,初夏整個人都放鬆下來,考完她也可以給自己放假幾天,不用天天一直因為學習讓自己繃得那麼緊。
英語考試前,初夏剛在自己位置上坐好,王朝夕忽然神色複雜地轉頭看向她。
“你……”
說話說一半停住了,繼續看著她,過了一會兒說:“謝謝你。”
初夏整個人一頭霧水,這是什麼意思?謝她什麼?
她想來想去,唯一能讓王朝夕謝她的事,可能就是她把自己的試卷分享給六中這件事了。
初夏沒有去問王朝夕,不管她是不是知道了,看她的模樣是沒打算說出來的,她也就不用擔心被很多學生知道了。
英語試卷對初夏來說依舊沒難度,她做完檢查三遍,確定答案沒有因為粗心寫錯,作文也沒問題,便提前交卷離開。
高中期末的成績放假的時候不會發,等到開學才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