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林看看岑淮安,見他還在和初夏說話,便轉頭看向了從下來就一直悶悶不樂的鄭多平。
“多平,我知道你一直都不服氣我誇安安,覺得我是偏心。但其實我都是一樣教你們的。圍棋最看天賦,九分的天賦和十分的天賦,中間隔著的都是一個巨大的鴻溝,無法跨越。而安安的天賦,遠遠不止十分。”
鄭多平看向郭林,眼裡甚至有點絕望:“那我呢?老師。是不是我根本沒有下棋的天賦,就隻有勤奮?”
郭林眉頭皺起來,不讚同地看著他:“隻是輸了一場比賽,你就這麼看輕自己嗎?你要是一點天賦沒有,我不會收你的。你比賽能得亞軍,就證明你的天賦也很強。”
但和真正的天才比,鄭多平的天賦就夠不上了。不過鄭多平已經被打擊得很厲害了,郭林這句話沒有說出來,怕真的把他打擊得一蹶不振,到時候直接放棄學圍棋。
鄭多平聽了老師的話,心裡沒有那麼絕望了。雖然對於比賽輸給岑淮安還放不下,可也不會產生他是不是不適合學圍棋的想法了。
初夏問完岑淮安的身體情況,又悄悄給他把了脈,確定他沒有任何問題,甚至身體狀態還不錯,她拉著他走到了郭林麵前。
岑淮安的獎杯和證書都被初夏拿著,他恭敬地朝郭林鞠躬行禮:“老師,謝謝您的教導。”
沒有郭林用心的教授,岑淮安的圍棋不會有現在的水準。
郭林笑著把他扶起來:“你贏比賽主要還是靠你自己。”
他見過很多有天賦的小孩,第一次參加比賽明明有實力,卻因為太緊張發揮不出來,導致輸了比賽。
岑淮安能贏比賽確實有他教導的功勞,但如果他心態不夠穩,應對棋局不會靈活變化,他教得再多也沒用。
“郭老師,我有件事想和您說。”
郭林跟著初夏走到一邊人少的位置,岑淮安站在鄭多平、許靈靈身旁和他們說話。
“安安媽媽,什麼事?”
初夏看了眼安安,收回目光說:“郭老師,我和安安馬上要去京城了,他沒辦法再跟著您學習了,我很抱歉。我知道您教安安非常用心,為他付出了很多,可家裡確實有特殊情況。”
郭林心裡還在高興自己收了個天才學生,正想著接下來該怎麼教安安才能不浪費他的天賦,就被初夏說的這個消息砸懵了。
“這事……”郭林歎口氣,還抱著希望問:“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初夏歉意地看著他搖了搖頭:“郭老師,對不起,辜負您的心意了。”
郭林心裡鬱悶了會兒,然後他擺了擺手說:“沒事,這也是沒辦法。”
如果初夏和岑淮安不是必須搬到京城,她也不會和他說這事。
郭林甚至都有股衝動跟著去京城了,畢竟安安的情況一看就知道未來會怎樣在圍棋界大放光彩,他作為發現並教導他的老師,每個圍棋界的棋手未來都會羨慕他。
因為每個棋手都有一個想要發現天才的夢,他們到了這個年紀,更希望看到圍棋界未來後繼有人。
可惜他有自己的理智,他的家和事業都在梁州,他不可能拖家帶口搬去京城生活的。
而且他是梁州的棋手,他以後是要代表梁州出去比賽的。
郭林麵上露出遺憾,看向岑淮安的目光也很不舍。
但他很快就收拾好心情說:“我能發現安安的天賦,帶他進入圍棋這個世界,我也滿足了。希望以後安安不會忘了我這個啟蒙老師。”
初夏馬上肯定地說:“不會的。”
說著她提高聲音叫岑淮安的名字。岑淮安已經和鄭多平、許靈靈說過了他要離開梁州的事。
兩人還沒反應過來呢,岑淮安聽到初夏的聲音,已經跑到了她和郭林的身旁。
初夏攬著安安,語中帶笑問他:“郭老師怕你會忘了他,你告訴他,你會不會忘了?”
岑淮安眼神格外認真地望著郭林,語氣十分堅定:“老師,我不會忘了你的。”
他永遠都會記得是郭林問了他一句“喜歡圍棋嗎”,帶他進入了圍棋這個千變萬化又極有意思的世界,他怎麼可能會忘了郭老師。
郭林聽到岑淮安這句話,心裡極為熨貼:這就夠了。
他問工作人員借了紙和筆,寫了一個地址說:“我老師和師兄都在京城,我會給我老師寫封信,安安到了京城想繼續學圍棋,你們就去找他。”
初夏拿著那個地址,感覺到他心意的沉重:“郭老師,安安的太姥爺說過想教他。”
不說岑外公是長輩,就衝他經常給她寄卷子,安安到京城學圍棋的事情,初夏都要先問過他再說。
因為他說過想教安安,不管是玩笑話還是認真,初夏都不能當沒聽過這句話。
“沒事。”郭林硬把地址給初夏,不在意地說:“好學生本來就是很多老師搶的,你讓安安挑他最喜歡的,最合適的老師才能讓他的天賦完全發揮出來。”
初夏真心地謝過郭林,又讓安安把準備的離彆禮物給他。
她知道自己送禮的話郭林不會收,但安安親手準備的禮物,郭林不會拒絕。
果然郭林麵上帶著笑接過來,還說他回家後一定好好放起來,這可是學生對他的心意。
事情說得差不多了,初夏和安安跟郭林他們告彆。
今天這一彆,不知道什麼時候安安才會和郭林他們再次見麵,郭林看著初夏和岑淮安走遠的背影,眼裡流露出傷感。
鄭多平和許靈靈也都變得沉默了許多,和分彆一比,圍棋比賽輸給岑淮安的事都暫時忘了。
回去的路上,安安的心情同樣很低落。
“媽媽,為什麼分彆的時候,我心裡會這麼不舒服?”
他說不清是一種什麼感受,就是悶悶的,好像被什麼堵住了胸口一樣,讓他感覺難受。
“因為我們是人,我們有感情。不管和誰相處久了,分彆的時候都不會好受的。而隨著你慢慢長大,分彆的次數也會越來越多,這就是成長啊。”
岑淮安想了會兒,聲音有些發悶地說:“那媽媽,我不要長大了。”
初夏沒忍住笑出來,揉了揉岑淮安有點長長的頭發:“彆想了,這是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岑淮安是真的好奇,以前他盼望著自己長大,現在他又不希望自己長大了。
“因為時間是永遠往前走的。我們沒辦法讓時間可逆。”
初夏給他稍微解釋了下時空的概念,還有物理上關於超光速的一些理念。
岑淮安陷入自己的思考中,過了好一會兒他說:“媽媽,以後我要是研究出來超越光速的機器,是不是就可以回到小時候了?”
初夏說:“可能會回去,也可能你看到的隻是過去的畫麵,那裡還有一個你。超越光速現在的人類的科學還沒有辦法做到,因此究竟會發生什麼,都是科學家們推測出來的。”
岑淮安聽得很用心,他努力把初夏說的話記下來,等以後人類科學做到了,他就知道答案了。
初夏和他又說:“你爸爸對物理研究更深刻,你以後見了他,可以問問他這個問題。”
岑淮安“嗯嗯”點頭,心情好了很多,對於去京城也更期待了。
周一的時候,初夏到岑淮安的學校給他處理退學的事情。
他才上學前班,回頭到了京城,隻要有學校接收他,他就可以繼續上學,不像後世一樣必須有京城戶口,必須轉學籍。
而岑淮安京城上學的事情,初夏準備全部交給岑崢年去處理。
這時候學前班的班主任才知道岑淮安要去京城了。他很遺憾,因為岑淮安這樣聰明聽話的學生,哪個老師不喜歡呢。
附小的老師是從學前班帶到五年級,如果岑淮安一直在附小上學,那麼就一直是這個班主任帶他,他怎麼會舍得岑淮安這樣一個優秀的學生離開呢。
可人家要搬家,他一個老師,也沒有辦法阻止,隻能歎口氣和岑淮安說:“到了京城也好好學習,以後考個好大學!”
岑淮安的班主任儘管是個嚴肅的老頭兒,不過初夏知道他的人品很好,從他幫忙解決柳恬的事情就能看出來。
而且岑淮安也和她說過喜歡班主任講課,講得清晰明了不囉嗦,就算他本來看看書都能學會,他也喜歡聽他講課。
“老師,安安上學的這些日子,麻煩你了。”初夏和班主任說。
也不知道以後去京城後,安安的新老師會不會和麵前的班主任一樣儘責又正直。
班主任不在意地擺手:“麻煩什麼,安安又不是過分調皮的小孩。”
當然安安也有調皮的時候,隻不過對比其他人,是真的很讓老師省心了。
走出班主任辦公室時,初夏問安安:“你還想去教室看看臣臣和邦子他們嗎?”
岑淮安搖搖頭:“他們在上課,媽媽我們回家吧。”
如果他去了班裡,會影響老師上課。臣臣一定會哭,邦子和貓仔他們這一天也都不會高興,他還是不要去了。
他已經和他們都告過彆了,現在不要打擾他們上課了。
話雖然這樣說,可岑淮安和初夏往學校外走時,頭一直時不時往後看著,眼睛裡帶著不舍,看的方向就是學前班上課的教室。
在校門口,岑淮安的目光又落在他和邦子他們經常做生意在的地方。他眼前好像又浮現了幾人一起忙碌賣東西的場景。
他看了一會兒,收回目光,以後還不知道能不能和邦子他們再一起賣東西。
初夏知道岑淮安的心情不好,她這一路也沒有說話。
一直到了家,初夏不希望他一直沉浸在離彆的難過裡,指揮著他開始收拾東西。
當然兩人去京城不可能把家裡所有東西都帶走,以後初夏還要回來考試,因此兩人隻收拾衣服和必帶的東西。
還有家裡的食物也要處理了,不然等她們走了,那些東西都得壞。
初夏把那些蔬菜、水果、點心什麼的,留夠這兩天和上車吃的,其他的全都送去給李大姐還有以前幫過她的鄰居。
兩隻小狗圍著初夏打轉,也想吃點心。
“哎呦!初夏你這是乾嘛,怎麼送這麼多東西過來?”李大姐一臉驚訝地問,然後就是拒絕。
“我不要,你帶回去給安安吃。”
這會兒也沒必要瞞著李大姐她去京城的事,畢竟等她走了,大家也會都知道。
“大姐,我和安安要去京城找他爸爸了,這些東西帶不走,放家裡也是放壞,你留著吧。”
李大姐聞言,更加的震驚,手裡的東西差點沒掉了:“咋說走就走?之前沒聽你說過這事啊?”
初夏給兩隻小狗各自扔了一塊肉,臉上帶著笑對李大姐說:“我們也是突然決定的,之前沒這個打算。”
李大姐又高興又惆悵,但總體還是為初夏高興的。
“團聚好!你和安安爸爸一直分居兩地也不是個事,這多好啊,直接一起去住了,去的還是京城。我說你之前為啥把工作給彆人呢,是不是那會兒就做好打算啦。”
初夏笑笑沒有解釋,就讓李大姐這樣以為吧,畢竟她這會兒的一些想法不是常人會理解的。
李大姐把東西放好,就過來幫初夏一起收拾,一邊整理著東西,她一邊和初夏說:“咱們做了那麼些年的鄰居,你們這一走,說實話我還挺不舍得的。”
初夏也舍不得李大姐,像她這樣直爽心地好,事還不多的鄰居,真的是最理想的鄰居,以後也不知道能不能幸運地再遇見一個。
不過初夏也知道自己這是奢望了,她隻希望未來的鄰居不要事太多就行。
但這也無所謂,反正是鄰居,不好相處就不相處,隻要強勢點不軟弱,比羅家人好解決。
家裡的一堆東西都要收起來,初夏和岑淮安再精簡,行李也不少,從西北帶過來的皮箱都裝滿了,另外還裝了一個行李袋。
“被褥你不帶過去啊,到地方有蓋的東西沒?”李大姐指著床上的被子說。
“這些崢年會準備好的。而且你看我和安安這力氣,收拾東西多了也帶不走。”
李大姐看看兩人,非常讚同地點頭:“也對也對。我就是可惜你新打的被子,放這裡回頭也沒人蓋。”
初夏:“以後又不是不回來了。到時候繼續蓋啊。”
李大姐想想也是這個理,初夏娘家在這裡,岑崢年老家也在這裡,兩人不可能完全丟下這邊不回來。
收拾好東西的第二天,初夏去九中考試,依舊是連續考兩天。而岑淮安就一個人待在家裡,還有陪同他的兩隻小狗。
考了兩天試後,初夏最後一場走出考場,找她的班主任說她要去京城了。
其實班主任已經從主任口裡知道了這件事,不過初夏親自過來說一聲,她感覺很欣慰,這個學生心裡不是沒有老師的。
和班主任還有任課老師說了一會兒話,初夏準備離開學校。誰知道出校門的時候又看到了羅小妹和她對象。
兩人不是之前吵架的模樣了,親親密密地拉著手,羅小妹一臉的笑容。
初夏依然沒理她,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快速離開了。
翌日一大早,吃過早飯,初夏用布把家裡能蓋的東西都蓋著,和岑淮安一起提著行李準備出發去車站。
她之前已經和岑崢年打過電話說她和安安今天去坐車。
岑崢年讓她放心,車票他專門用了人情托他同學買好了,小狗的托運票也都買好了。
這會兒火車是有托運的,隻要買托運票就行,火車最後一節車廂,就是托運的各種活物,還有人托運牛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