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崢年看向嚴和民,他看著他的口袋,那意思不言而喻。
岑崢年嘴裡不緊不慢地把牛肉乾咽下去,手從口袋裡掏出來一塊遞給他,語氣有些無奈說:“老師,你想吃可以直接跟我說。”
嚴和民接過牛肉乾填進嘴裡:“我不是想吃,是你給我的,我怎麼拒絕學生的好意呢。”
岑崢年不說話了,看他吃完了,又給他遞一塊兒,一臉隨你高興的樣子,你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吧。
“你這牛肉乾味道不錯,哪裡買的?”嚴和民開始想要不要讓老妻也去買點回來,平時做科研餓的時候摸出來吃一塊,也不影響工作。
岑崢年眼裡浮現溫情,嘴角往上揚了揚說:“是我妻子從西北帶來的。”
在嚴和民含笑打趣的目光裡,岑崢年麵色如常地繼續說:“她擔心我會餓,特意準備的讓我帶來單位。”
嚴和民吃著牛肉乾,笑道:“還是你們小年輕感情好。”
“老師,什麼感情好?”
兩人已經走到研究室的門口,實驗室和設計計算研究室並不在一起。
門口半打開著,裡麵研究員都在伏案計算,在紙上畫著設計圖。隻有葉星宿拿著他計算好的數據,正要去找嚴和民去看看,聽到了兩人門口的對話。
嚴和民樂嗬嗬地說:“我說的崢年和他妻子。看到沒……”他晃了晃手中的牛肉乾:“崢年媳婦專門給他準備的。”
說著嚴和民歎了口氣:“老了老了,不能和你們小年輕比了。不過看到你們我就想起來了我和我妻子當年的事。”
他手裡津津有味吃著牛肉乾,還拍拍岑崢年肩膀誇道:“崢年你妻子很好,好好珍惜。星宿你還沒結婚吧,努力啊。”
葉星宿臉上的笑瞬間僵住了,眼神怨念地看向岑崢年,他麵上看起來沒什麼自得的模樣,嘴角往上微微翹著,語氣還十分自然地說:“謝謝老師,我會的。”
葉星宿看向那牛肉乾,朝岑崢年伸出手說:“見者有份,不要小氣啊。”
他沒有媳婦,多吃點岑崢年媳婦準備的東西出出氣也好,最好都給他吃完,看他還暗搓搓地炫耀不。
哼,他媽媽已經開始給他找相親對象了,等他回家相親成功結婚後,到時候他也讓媳婦專門給他準備吃的,還要故意在岑崢年麵前吃。
岑崢年看他一眼,走到自己辦公桌前坐下說:“我可能真的有點小氣。”
一點給葉星宿牛肉乾的意思都沒有,嚴和民笑嗬嗬地聽兩人說話,不參與。
葉星宿深吸一口氣,突然在辦公室大聲說:“崢年,你這是什麼啊?”
“牛肉乾!”
“還是你妻子準備的!哎呀,我不要我不要,你看你非給我,我就嘗嘗吧。”
岑崢年麵無表情地看著他表演,此時辦公室其他人的注意已經被他吸引了過來。
紛紛走過來:“崢年,你有牛肉乾?也給我嘗嘗,正好我也餓了。”
其他人也都這樣說,岑崢年把放在書桌下櫃子的吃食拿了出來,聲音淡淡地說:“你們要謝謝我妻子,是她讓我今天帶來的。”
不然你們餓了也隻能餓肚子。話雖然沒說完,但大家都聽出來了岑崢年的潛台詞。
一個個拿著點心、牛肉乾、果乾吃的時候,笑著和岑崢年說:“謝謝嫂子啊!”
“謝謝弟妹了。”
“幫我謝謝你妻子。”
一個研究室的人,把岑崢年的吃食分了個七七八八,如果不是他手快,自己都差點吃不上。
罪魁禍首就是葉星宿,岑崢年目光沉沉地看他一眼,這一天都沒有理他。
中午去食堂吃飯的時候,葉星宿還在說岑崢年小氣。
“不就是吃了你媳婦給你帶來的東西嗎?你至於到現在都不跟我說句話嗎?”
岑崢年打了飯,坐在飯桌上,看向坐在他對麵的葉星宿,點頭說:“我是小氣。我怕再理你,我妻子寄來的東西就都留不住了。”
重要不是東西,而是誰送的東西,如果是岑崢年自己帶過來的,不用葉星宿說,他就會在研究室裡分給同事吃了。
葉星宿也知道惹到岑崢年了,往後坐了坐,看岑崢年真有一直不理他的模樣,回頭他再需要岑崢年幫忙看數據的時候咋辦?
他捂住額頭,一臉失策的模樣,光為了出氣,忘了這事了。
他歎口氣,主動低頭說:“好吧,是我錯了。下次你媳婦再給你什麼東西,我一定不多嘴了。”
岑崢年吃了口菜說:“如果是送的衣服或者其他禮物,你可以多嘴。”
換言之,吃食除外。
葉星宿:……
太不是人了,他以後要是多嘴一句,他就是狗!
*
蔣家。
蔣知達最後還是無聊跑出來了書房,去禍害蔣外公種的那幾盆花。
蔣外公這會兒早就退休了,蔣家平反後,京城最有名的兩所大學都要返聘他去講課,他答應去了京城大學,一周兩節課,太多了他身體撐不住,而且他平時也會在家裡做翻譯的工作。
沒事的時候,他就在家裡侍花弄草,喝茶看書,和幾個好友聚聚說說話,這些花草就是他的寶貝,冬天怕凍著全搬進屋裡,這會兒春天了才放在外麵。
蔣知達揪了一會兒花草的葉子,覺得還是沒意思,很想跑出去和朋友們玩。
但一想到他爸過來的時候看不到他,到時候又得罵他,他沒什麼興致地坐回沙發上,拿了個蘋果啃著,打開電視看。
而在書房裡的岑淮安和蔣外公,棋局已經進行到了最激烈的階段。
蔣外公遊刃有餘,一臉輕鬆地笑著,看著對麵的岑淮安,等著他落子。
而岑淮安看著棋局,小眉頭緊緊皺著,仔細思考下哪裡才不會讓自己陷入困境。
岑淮安的下棋水平和蔣外公的差距很大。
他再天才學習時間在那裡放著,想和一個下了大半生棋的人比,而且是從小學、棋藝水平在圈子裡都有名的學者比,現在還不行。
蔣外公如果想贏他,很快就能贏。隻是他想看看岑淮安現在的水平、棋風和他麵對棋局困境的思維,所以在下棋的時候讓著他下的。
岑淮安已經感覺到自己是下不贏太姥爺的,但他也沒有放棄,儘管每下一手都想很久,下得很慢。
蔣外公極其喜歡這樣不放棄的岑淮安。
下棋可以看出來一個人的品性,雖說安安下棋不像一個小孩,甚至可以說是凶殘,有時候一些陷阱設計得也是對對手很狠,不留一點情,不給你任何翻身的機會。
有人會不喜歡岑淮安的這種棋風,覺得他心狠。蔣外公卻很喜歡,打仗的時候講什麼手下留情,自然要把敵人打得落花流水才好。
初夏書都翻了一小半,一抬頭,發現岑淮安和蔣外公還沒有下完棋。
一直看書容易近視,初夏眨眨眼睛,感覺有點乾澀了,便走到岑淮安身旁看兩人下棋。
她看不懂誰要輸誰要贏,不過她看到了岑淮安額上細密的汗,而蔣外公麵上還是慈祥地笑著,一點緊張感都沒有。
很明顯,棋局是偏向於蔣外公的。
外麵這時候傳來了一些人聲,還有小孩子的聲音,蔣外公把子一落,和藹地笑著說:“今兒就到這裡吧,安安以後想跟著我學棋嗎?”
岑淮安知道自己再下也是輸,太姥爺說了結束,他便把棋子放回棋簍中,看著蔣外公用稚嫩的聲音認真地說:“我聽媽媽的。”
初夏自己不懂圍棋,在這方麵,她自然尊重岑淮安的意見:“安安,學棋需要你自己下決定。如果你想跟著太姥爺學,你就和太姥爺學。”
岑淮安坐在那裡想著,他喜歡和太姥爺下棋。
太姥爺下棋很厲害,在剛剛的棋局上,不管他怎麼下,太姥爺總能有辦法堵住他,而且讓他想很多辦法才能破開他一手棋。
下棋的時候也不是為了贏他,岑淮安能感受到太姥爺在引導他怎麼下棋,隻這一局棋,他就學到了很多。
岑淮安沒有猶豫說:“我想跟著太姥爺學。”
蔣外公原本還擔心岑淮安會拒絕,聽到這句話,瞬間眼睛笑成了一道線,整個人是掩飾不住的高興。
“好!好!初夏,聽到了,有空就把安安送過來啊。”
初夏笑著點頭:“有太姥爺這句話,以後我們來再勤,也不怕您嫌我們煩了。”
蔣外公還巴不得初夏和岑淮安常來呢,他到這個年紀,最喜歡的也是含飴弄孫,喜歡家裡熱熱鬨鬨的。
隻可惜工作日大家都忙,小孩也上學,蔣外公這裡就冷冷清清的。
聽到初夏這樣說,他嘴角的笑容更大了,語氣豪邁地說:“煩什麼,你們天天來我更高興呢。”
蔣知書還在看著棋盤,而洛澎則是看看初夏,又看向岑淮安,眼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羨慕和落寞。
外麵說笑的聲音越來越大,蔣外公打開書房的門,率先走出書房,外麵頓時一靜,緊接著就是此起彼伏叫人的聲音。
“爸。”
“爺爺。”
“太姥爺。”
“太爺爺。”
初夏和岑淮安跟在蔣外公後走出來,就看到外麵的客廳已經坐滿了人,大人小孩都有,小孩自己一堆在玩著。
他們看到初夏和岑淮安,目光就全落在兩人身上,好奇的,友善的,探究的。
初夏落落大方站在那裡,看著他們微笑。而岑淮安就緊緊抓著初夏的手,小臉緊繃著,眼睛看向那些大人時好奇又戒備。
對於不熟悉的陌生人,他一貫都是這個模樣,也不喜歡和外人多說話。
蔣知書已經帶著洛澎走了過去,蔣外公也過去了,初夏牽著岑淮安,在各種各樣的目光中走到眾人的麵前。
蔣外公一個個給初夏介紹:“初夏,這是你大舅舅、大舅媽,那邊的是你二舅舅、二舅媽。”
蔣大舅就像之前蔣知達提過的幾句一樣,看眼神便知道是個要素正統的人,和蔣知書一樣,麵上沒多少表情。
而大舅媽不一樣,她有股溫柔的堅強,麵上笑著看著優雅溫和,眼神卻很堅韌,從她身上能感受到一種剛柔並濟的美。
蔣二舅看上去比較爽朗,二舅媽很漂亮,幾乎從她臉上看不出來什麼歲月的痕跡,隻有眼尾看出來她不年輕了,但又有種介於成熟和少女之間的美。
初夏剛看到她的臉時,也是愣了一下。說實話蔣家人的顏值都不算低,可二舅媽卻依舊是其中最引人注目的那個。
初夏笑著和他們打招呼:“大舅、大舅媽好。二舅、二舅媽好。”
她也讓岑淮安叫舅公、舅奶。
蔣大舅雖說麵上很嚴肅,不過初夏能感覺到他在努力釋放善意,包括大舅媽也是,蔣二舅態度也很熱情,都笑著跟她和安安說話。
隻有二舅媽對她和安安有些冷淡,眼睛看她們一眼便移開了。不過初夏並不是很在意,不管喜不喜歡她和安安,這些長輩現在都給了她們紅包。
第一次見婆家這邊的親戚,按禮節來講是要給紅包的。
蔣大舅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兒子初夏都已經見過了,就是蔣知書、蔣知達。
而女兒叫蔣知觀,今天她和丈夫章未也過來了,帶著兩人共同的女兒章麓。
蔣二舅一兒一女,大兒子蔣知節已婚,妻子白含,有個兒子蔣為先。女兒蔣知儀正在上高中。
初夏聽完介紹之後,發現蔣家和岑淮安同輩的小孩隻有兩個,作為大哥的蔣知書好像沒說他有孩子。
但初夏也隻是在心裡想了下,就把這事拋去腦後了,彆人家的私事和她也沒關係。
初夏、岑淮安一一和今天來見她的蔣家人打招呼。
蔣外公笑著說:“平時我家裡人可聚不這麼齊,今兒我是托了初夏和安安的福了,才能看到我這些兒子孫子都過來。”
蔣大舅在旁邊一板一眼說:“爸,你叫我的時候,我都過來了。”
蔣二舅也在旁邊叫冤:“爸,您這話說得我跟大哥多不孝順一樣,您要是喜歡我們多來,以後我每星期都帶知節知儀他們過來。”
蔣外公擺手:“那倒不必了,十天半個月記得來一次就行。”
他不是不知道兒子孫子忙,畢竟現在他們的工作都是穩定下來不久,正是需要努力的時候,蔣外公也不會不體諒小輩的難。
大舅媽拉著初夏坐在旁邊,手摸了摸岑淮安的小腦袋:“初夏,安安被你養得真好,看著就是個聰明的小孩。”
初夏沒有謙虛地點頭:“大舅媽,我覺得也是。安安,你說呢?”
岑淮安靠在初夏的身上,依戀地蹭了蹭她點頭:“嗯。”
大舅媽名字叫楊梅,工作在外交部,她以前是蔣外公的學生,經常會和其他學生一起來蔣外公家問他問題,後來就和蔣大舅走到了一起。
她的工作注定她要接觸各種各樣的人,以前家裡情況不好時,各種落井下石,後來形勢好了,又一個個過來阿諛奉承。
楊梅對看人再準不過了,初夏這樣說話有什麼說什麼的人不常見,而且她目光清正,一看便讓人心生好感。
楊梅看著初夏的目光更喜歡了,也非常喜歡安安。
初夏發現了,楊梅的目光一直落在安安身上,問了她很多安安的趣事,看起來很喜歡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