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崢年的動作頓了一下,他抬頭看向初夏,溫聲道:“不用擔心,我會想辦法的。”
隻是平常的語氣,卻讓人不由自主地相信他,知道他能做到。
初夏更加放心了。
“你確定要送安安去實驗小學嗎?”岑崢年問初夏。
初夏說:“那裡離家最近,安安年紀還小,去太遠的學校不合適。”
離家近他每天可以直接背著書包走路去上學,而且實驗小學本身也不差,以安安的聰明,不管在哪個學校他都可以學得很好。
其實這會兒的小學差彆都不算大,大家都是把孩子送到家門口的小學。
蔣外公說的更好的小學,主要是建校時間更悠久點,分配的老師都是京城有名師範學校的優秀老師,學生也大部分都是有底蘊的家庭。
實驗小學的老師其實也差不到哪裡去,老師要麼是以前有經驗的老教師,要麼是正規師範學校分配的,差距不大。
這會兒沒什麼升學壓力,大家都不焦慮,不像後世為了孩子以後上個好初中、高中想儘一切辦法。
社會上也沒有各種課外輔導班,大部分小孩上小學的日子很無憂無慮,除了上課就是快樂玩耍
等到升初中就是統一考試,按考試成績分配學校。
初夏是不擔心岑淮安上初中的問題的,她也是這樣和岑崢年說的。
岑崢年明白她的意思,點頭說:“我爭取下周一讓安安去上學。”
岑淮安就在一旁聽著媽媽和爸爸討論他上學的事情,聽到爸爸說下周一就可以去學校,他眼睛立馬亮起來,看向岑崢年:“爸爸,下周一我就可以去學校了嗎?”
安安以前沒有覺得小學多好玩,老師教的東西他看書就會了,同學很多都好幼稚。
可是離開學校他就覺得還是上學更有意思一點,可以有同學和他下棋,現在在家媽媽要學習,他除了看書下棋,隻能和小狗玩了。
岑崢年看著岑淮安,嘴角噙著笑說:“如果事情順利的話。”
吃過飯,初夏去浴室洗漱,岑崢年和岑淮安收拾飯後的殘局,順帶喂小狗。
岑淮安蹲在狗盆旁邊,看兩隻小狗“吧嗒吧嗒”快速吃著菜湯粥泡饅頭,眼睛裡也帶著快樂。
“爸爸,咱們家院子裡棗樹會結棗子嗎?”
初夏跟岑淮安說過院子裡那棵樹乾很粗的樹是棗樹。在梁州市的時候,路邊的樹沒有棗樹,家屬院裡也沒有,岑淮安沒見過棗樹,但他吃過棗。
岑淮安和小狗在樹下玩的時候,看到已經發芽的棗樹,忍不住想:要是能結一樹的棗子就好了,可以吃很久很久。
“會。”岑崢年的語氣沒有任何猶疑:“以前棗樹結的棗,都是你表叔來打,今年你可以和爸爸、表叔一起打棗子。”
岑淮安想到那個場景,忽然就升起期待:“爸爸,那棗樹什麼時候結棗?”
岑崢年刷著碗耐心地回答他:“五月份左右棗樹開花,等花落了結果,七月中旬有的青棗就可以吃了,到中秋節的時候,棗就會完全紅透。”
岑淮安在心裡計算爸爸說的時間,這樣一算,還有好幾個月才能吃棗呢。
黃子和黑子扯著他褲腿想出去玩,這會兒天有點黑,初夏不讓他們天黑出院子,岑淮安就帶著兩隻狗子在院子玩。
本來是人玩的小球,岑淮安扔出去,黃子和黑子兩個立馬跳起來接住,再銜過來跑回去等著岑淮安扔。
他扔給完這隻狗再扔給另外一隻狗,一人兩狗玩得很高興。
岑崢年收拾好廚房出來,看到外麵的場景,眼裡不由自主浮現笑意。
他站在東廂房門口的位置看了一會兒,走到浴室門口和初夏說一聲,便去了胡同裡開的小賣部。
這會兒安個電話很貴,每個月也要交錢,普通人家很少有安得起的。
為了方便市民,電信局在胡同裡小賣部或者供銷社安上傳呼公用電話,每五分鐘收一次費,給所有市民方便。
岑崢年在小賣部裡給蔣知達打去電話。
等他再次回家,初夏已經從浴室出來了,岑崢年笑著對她說:“明天達子會帶你們去實驗小學考試。”
“解決了?這麼快?”
岑崢年和她說:“這不是大事,原本滿七歲這個年齡規定大部分小學並沒有嚴格執行,報名的時候隻要是交報名費了都能去上學,隻不過安安是插班,實驗小學的主任就要求嚴格了點。”
岑淮安的戶籍是跟著岑崢年的,岑崢年被調來京城,戶籍也跟著調過來了,岑淮安的戶口是沒問題,而且岑淮安滿了六歲,也不算太小。
所以隻是需要插班進小學,都用不到蔣外公,達子找了個朋友就辦成了,不過達子回去後還是和蔣外公說了這件事,在事情辦完後。
岑崢年當時聽達子講完,心裡有股淡淡的失落,原本這應該是他去跑的事情。
他認真和達子道了謝,也和初夏說了是達子幫的忙。
初夏點點頭說:“我知道了。”
心裡卻在想著怎麼謝謝蔣知達。
這會兒還不到睡覺的時間,初夏坐在臥室裡做題,準備做兩套物理卷再睡覺,而岑崢年給安安在隔壁講睡前故事。
物理一直是初夏心裡的痛,她不管怎麼努力,分就卡在九十左右那裡停住了,後麵大題難的她也確實有做不出來的,做出來也不能保證百分之百做對。
初夏做到第二張卷子後麵,又被一道力學題難住了,看了半天,畫了幾個力,但推算出來的結果一看就不對。
初夏正要擦掉重新寫,身後突然一道熱源靠近,白皙修長的手指落在她畫的那幾道力上。
“這裡你加個拉力試試。”
初夏沒有去看身後岑崢年,低頭按照他說的畫上拉力繼續算,得出來的答案沒有那麼離譜了,她再對照一下答案,就是那個數。
有個厲害的免費指導老師,初夏自然不會放過,把之前她不怎麼明白的物理錯題找出來,一個個去問岑崢年。
岑崢年拉了把椅子坐在她身旁,低頭去看她說的題,兩人的身體靠得極近,初夏甚至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皂香味。
不同於這個時代的很多男人,岑崢年身上永遠是乾乾淨淨的,就連他風塵仆仆剛從工作的地方趕來見她時,也沒有任何不好聞的味道,身上也是這種淡淡的皂角香。
這樣的男人,就是後世都少見,初夏感覺自己會動心很正常。
岑崢年看初夏盯著題半天沒有反應,他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問她:“聽懂了嗎?”
語中帶著笑意,明顯知道她剛剛跑了神。
初夏抬眼,正好撞進他含笑的眼睛裡,她隻覺得心弦像是被無名的手輕輕撥動了下,又像是見到了春天刹那間百花盛開的景象,讓她的臉慢慢地漫上了薄紅。
岑崢年看著初夏的目光也變了,眼神深邃起來。
他動了動喉嚨,正想開口,初夏把臉快速扭向桌子的方向,看著錯題本上的題,聲音有些不自然說:“聽懂了。”
低頭拿過演草紙,快速把題過了一遍。
初夏本來對於這些錯題就隻是某一點不理解,岑崢年幾句話便令她茅塞頓開,剩下的題過得很快。
直到最後一個不理解的題解決,初夏合上本子,露出一個如釋重負的笑容:“終於都會了!”
她伸了個懶腰,正要站起來去床上睡覺,旁邊的岑崢年一把抱起了她。
初夏趕緊用胳膊摟住他,聲音頓時緊張起來:“你做什麼?”
岑崢年麵上一本正經:“收一下教學生的謝禮。”聲音卻帶著撩人的低啞。
夜色正濃,屋外一陣涼風吹過,兩隻小狗往窩裡擠擠,好像聽到了主人的臥室裡隱隱傳來嬌媚叫“老師”的聲音。
月亮掩進了雲後,不知道哪裡傳來一聲狗叫聲,而屋內卻正應了現在的季節,春意盎然。
翌日,初夏被嘰嘰喳喳的鳥叫聲吵醒時,身旁已經沒了岑崢年的身影,而從窗戶往外看去,屋外已經天光大亮了。
她動了動身體,腰有點酸,腿有點軟,其他的倒沒什麼事,身上也是乾乾淨淨的,隻有一些痕跡除外。
初夏從床上下來,坐在梳妝台前,上麵留著岑崢年寫的紙條,告訴她他已經去了單位。
紙條上還寫了蔣家所有人家裡的聯係方式,她有事都可以打電話,其中把蔣知達和蔣外公的給圈了下。
整張紙條上,雖然隻寫了幾行字,初夏能看出來岑崢年的不舍和不放心。
她摸了摸上麵遒勁的字跡,把紙條連同信放在一個盒子裡,裡麵已經快放滿了。
初夏放好盒子,對著鏡子開始梳頭發,抬眼便看到了脖子上明顯的印記,她臉上浮現氣惱。
下次不管岑崢年在哄她叫什麼她都不叫了,誰知道這人每次都這麼瘋狂,一點不知道節製。
初夏“哼”一聲,把梳子重重放在梳妝桌上,想試試用什麼辦法遮住。
最後發現,根本遮不住,她隻能去換了一個高領的薄毛衣。這會兒天已經轉暖了,厚毛衣除了天氣突然降溫,不然是穿不到的。
今天一看天就很好,不會冷。
初夏走出房門,外麵岑淮安正和兩隻小狗玩,一個跑,兩個追,然後滾成一團。
初夏喊了他一聲:“安安!”
岑淮安在地上轉過頭,眼睛亮晶晶地看向初夏:“媽媽,你醒啦!”
然後他推開要舔他臉的狗頭,站起來跑向初夏,神色有些難過地說:“爸爸已經去上班了。”
“我知道,你吃飯了沒?”初夏摸摸他的頭問。
“我吃了,媽媽廚房裡有飯,我去幫你端出來。”
“好。”初夏從來不拒絕岑淮安主動幫她做事情,不管他做得好壞,都讓他做,然後誇他,這會讓他有成就感,越來越想幫大人做事。
包括他和狗玩得一身臟初夏也不會說他,隻會讓他自己洗自己的衣服,手沒力氣就用腳踩,總能洗乾淨的。
岑淮安起得很早,岑崢年走的時候他也知道。
岑崢年起來準備去單位前,到岑淮安屋裡想著看他一眼再走。誰知道他剛剛靠近床邊,就對上了安安睡眼惺忪的大眼睛。
“爸爸?”
接著岑淮安就知道他爸爸要去單位上班了,早飯他爸爸已經買了回來,他抬手摸摸他的頭,讓他繼續睡,睡醒了再吃飯。
岑淮安完全睡不著了,沒忍住坐起來抱了下岑崢年,放開他後忍著依戀說:“爸爸,你去上班吧。”
岑崢年又揉了揉他的頭發才離開,而岑淮安看著爸爸走遠,心裡的不舍越來越大,他快速從床上爬起來,追到門口。
岑崢年正要騎上車往外走,看到岑淮安從影壁後麵伸出來一個小小的腦袋,他的心驀地一軟,朝他招了招手。
岑淮安跑過去,岑崢年蹲下來又抱了抱他,和他說:“在家聽媽媽的話,爸爸很快會回來的。”
岑淮安站在在門口看爸爸騎車的背影消失在拐角,他才聽岑崢年的話,把大門完全關上,踩著旁邊的凳子,將大門在裡麵鎖上。
如果岑淮安和初夏都沒來鎖門,岑崢年會把門在外麵鎖上,等蔣知達來了能打開門。
初夏正吃著飯,聽到了外麵蔣知達叫門的聲音,她讓岑淮安拿著鑰匙去開門。
“表嫂。”
蔣知達今天又換了個不同顏色的□□墨鏡,土黃色的夾克裡麵穿了花襯衫,底下穿了個比昨天更誇張的喇叭褲。
初夏朝他點點頭,笑著誇他:“今天你的打扮更前衛了!吃飯了沒?”
蔣知達被誇得一臉高興,他爸爸和哥哥每次看到他這個模樣,就會說他不務正業,還是表嫂有眼光。
“吃了吃了,表嫂,你今天放心,我保證安安能進入實驗小學。”
初夏吃著醬餅說:“崢年都和我說了,學校的事謝謝你了。”
蔣知達不在意地擺手,和安安蹲在一起逗著狗,揉著岑淮安的腦袋說:“都是小事,安安這麼可愛,我這個表叔為他做事心甘情願!”
他抬手又要去揉岑淮安的臉,被岑淮安嫌棄地躲開,跑到初夏身旁挨著她。
表叔的手揉完黃子又摸他,他手上還有狗毛呢。安安自己和小狗玩不嫌棄,蔣知達用帶帶狗毛的手摸他不行!
他不喜歡被人碰他的臉,除了爸爸媽媽。
岑淮安猶豫地想了下,再加個太姥爺吧。
吃過早飯,蔣知達帶初夏和安安再次來到實驗小學,這次沒有去找教務處主任,直接見了校長。
校長大概四五十歲的樣子,看起來儒雅隨和,麵上也是慈祥地笑著。
他明顯是認識蔣知達的,還問他:“你爺爺身體還好吧?”
蔣知達此時沒了之前跳脫的模樣,乖乖地站在那裡說:“挺好的,錢叔叔。”
初夏和岑淮安站在一旁,兩人安靜地聽蔣知達和錢校長說話。
錢校長拍拍蔣知達的肩膀:“在我麵前不用裝了,我還不知道你什麼樣子。你給小然帶句話,問他什麼時候回家,再不回來我也救不了他。”
蔣知達動了動肩膀,渾身放鬆下來,又恢複平常笑嘻嘻的模樣,點頭對錢校長說:“放心吧錢叔叔,這話我肯定帶到!”
“這就是要插班的你家小孩?”錢校長的目光移向岑淮安,目光讚賞說:“看著就是個聰明孩子。”
蔣知達一把攬過來岑淮安說:“對,他是我表侄!”
錢校長又和初夏說了幾句話,然後叫來一個老師,讓她把學前班的卷子拿過來給岑淮安做。
“插班進來都要考試。”錢校長和幾人說,“總要摸摸孩子的底。”
那個拿卷子過來的老師站在旁邊說:“這是學前班上學期的期末卷子,不難的。”
確實不難,岑淮安兩張卷子半小時就做完了,這還是他努力一個個字看題花的時間,不然他會做得更快。
因為卷子隻有正反兩麵,和他在附小做的卷子差不多,油墨印的,字很大,題很少。
老師一直在旁邊看著岑淮安做題,每道題他都沒有做錯,連班裡學生很容易錯的根據拚音寫漢字,他寫的字也都沒有缺胳膊少腿。
“這就寫完了?”錢校長還有些驚訝:“不用著急,你可以慢慢檢查。”
岑淮安望向他認真地說:“我檢查過了。”
老師此時收起了自己心裡的訝異,開口說:“校長,岑淮安的卷子都做對了。”
錢校長伸手問老師要試卷:“都做對了?”
他看完之後,目光再次落在岑淮安身上。
岑淮安的臉上沒有激動也沒有驕傲,好像他做對題是一件很平常的小事。
如果說之前對岑淮安的誇獎是出於禮貌,那現在錢校長心裡是真的對這個小學生有了讚賞了。
錢校長本來沒把收進來一個學生當成什麼大事,就是看在自己家和蔣家關係不錯的情況下隨手幫個忙。
誰知道岑淮安會給他一個驚喜,這個學生真的不錯。
“好!方老師,岑淮安就去你們班吧。”
聽到這話,一直在旁邊注意著錢校長動靜的初夏鬆了口氣,安安進實驗小學上學的事情穩了。
方老師年紀不大,看起來隻有二十多歲的樣子,但她麵相很有親和力,說話也很溫柔。
“好的,校長。”方老師轉頭看向岑淮安,半蹲下伸出手笑著說:“岑淮安,你好,以後我就是你的班主任了。”
岑淮安看看初夏,初夏示意他去握方老師的手,安安這才伸出手握住方老師的手:“老師好。”
方老師帶著初夏、蔣知達、岑淮安去交費領書,然後詢問初夏:“淮安媽媽,你們是想今天就來上學呢?還是等下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