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眉眼都彎起來,她又重新抱著岑崢年的胳膊,低頭數數存折的錢,一把合上說:“算了算了,不看了,越看越心痛,明天我就送去給達子。反正大部分都是分紅,給他也不心疼。”
這樣一想,初夏的心裡就好受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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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初夏在京城文化宮前麵找到了蔣知達,他正要開著車離開。
“達子,等等!”初夏趕緊叫住他。
她快步走到蔣知達麵上,把手上的存折給他:“密碼是安安的生日,你拿著去競拍。”
這是初夏專門用來存買房子的存折,和平時家庭用款的存折分開的。
“表嫂,我不要!”蔣知達像拿到燙手山芋一樣,趕緊又把存折塞回初夏手裡:“貸款足夠的。”
“拿著吧,以防萬一。反正這也是我這三年得的分紅,給你用正好,崢年也是這個意思。”
初夏又把存折給他:“不要拒絕,不然我會生氣。”
蔣知達接了存折,初夏朝他擺擺手,轉身離開。
蔣知達看著手裡的存折,突然感覺眼眶熱熱的,他深吸一口氣,揉了下眼睛,拿著存折上車。
他知道初夏一直有想買四合院的想法,初夏向他打聽過四合院的價格。
現在這筆錢給了他,蔣知達心裡隻有一個念頭:競標隻能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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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少年圍棋交流會一共五天,前三天是少年們自己交流,後麵兩天便集中由前輩們指導這些少年。
岑淮安他們下棋的人不再是彼此,而是和那些前輩下,除了自己的老師之外,誰都可以。
副會長剛說完這個規則,岑淮安就站在了洪元得的麵前:“洪太爺爺,我想和您下。”
“有誌氣!”洪元得聲音洪亮地讚道,以前的交流會,就沒人找他下棋,因為他氣勢太盛,很多小朋友怕他。
兩人就近找了個棋桌,沒有猜先,洪元得直接讓安安執黑子先行。
圍棋協會會長和這三天表現最亮眼的岑淮安下棋,許多人圍過來看,並不著急自己下。
洪元得的棋藝很高超,和蔣外公是一個層次,因為蔣外公並不是專精圍棋,所以他比蔣外公的水平還要高一些。
兩人的圍棋下得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洪元得和蔣外公的棋風不一樣,他的棋風就像他這個人一樣,帶著一股火爆,但粗中有細,你要是小看了他,會很快掉入他的陷阱裡。
明明是冬天,岑淮安的額頭上卻已經冒出來了汗。
洪元得太強了,岑淮安感覺到了寸步難行的滋味,他並沒有放棄,知道洪元得有意通過棋局教他,因此雖然難下,他也在艱難堅持著。
周圍看棋的前輩們互相點點頭,臉上露出讚許的神色,有人還羨慕地看向蔣外公,他這個小輩,在圍棋界已經初露鋒芒,未來那光芒會越來越大。
蔣外公享受著他們的這些目光,目光和藹地看著安安:真給他爭光,等會兒就帶安安去吃他最喜歡吃的糖醋排骨吧。
岑淮安堅持了一個小時,他實在不知道該下哪裡了,處處都是陷阱,下哪裡都是輸,他放下了棋子:“洪太爺爺,我輸了。”
洪元得笑得極為爽朗說:“能在我手下撐這麼久,很優秀了。其實你還可以走這裡……”
洪元得用這盤棋,糾正了岑淮安下棋時一些不好的習慣:“有時候太猛了,也需要歇一歇,不然下棋把自己累得不行。”
岑淮安眼睛亮晶晶的,儘管輸了棋,整個人身心卻是極暢快的:“謝謝洪太爺爺,我記住了。”
這場棋局學到的東西,岑淮安需要消化很久,所以他就沒再去找其他前輩下棋,而是坐在殘局旁邊,自己琢磨。
有時候遇到問題了,就去問洪元得或者蔣外公。
午飯時間,蔣外公帶岑淮安去吃糖醋排骨,他也跟著吃,被安安攔住了。
“太姥爺,你隻能吃一塊,不能多吃。”
蔣外公:“你爸媽沒在這裡,我好久沒吃這口了,讓我再吃幾個。”
“不行!”岑淮安小臉一片認真:“爸媽不在,我監督你。”
蔣外公無奈地看著他,岑淮安不為所動,他隻能去吃那盤岑淮安特意給他點的素菜,還少油少鹽。
交流會最後一天,岑淮安還是在感悟那局和洪元得下的那盤棋,沒有去找其他人下棋。
貪多嚼不爛,岑淮安知道就算找再多人下棋,不吸收到知識也沒用。
距離春節越來越近,岑崢年大哥一家四口也回京城了。
初夏自從來到這裡,還沒有見過岑崢年的大哥,隻在蔣勝男和岑崢年嘴裡聽說過他。
大哥名字岑崢時,在華北地區的部隊工作,家也安在了那裡,因為工作忙,也是很久沒回來見過父母了。
這次他會帶著一家子來京城,不止初夏沒想到,連蔣勝男都沒有想到。
蔣勝男在得知他們回來的消息時,立馬開始整理四合院的西廂房。
那裡初夏一家人住過,床和各種家具不缺,隻用放上被褥就好了。
岑崢時給蔣勝男打電話時他們一家已經坐上了火車,再買一些東西肯定來不及,隻能用現成的。
初夏和安安過來幫忙,蔣勝男和兩人說:“你們大哥家兩個小孩兒也都大了,一個上初三,一個和安安同歲,上小學四年級。”
安安上初二是因為他提前上學又跳級了,現在初夏一般不在外說安安具體的年級,因為沒人信。
蔣知達去了深市,所以接岑崢時一家的是警衛小祝。
岑崢年特意請了假過來四合院,他很久沒見自己大哥了,兄弟倆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很深厚。
外麵響起來小汽車的聲音,蔣勝男一下子站起來,眼裡浮現激動。
岑父麵上儘管沒什麼表情,但初夏看到他的手緊緊攥成了一個拳頭。
蔣勝男第一個走出四合院的大門,岑父跟在她後麵,而初夏和岑淮安、岑崢年在最後。
汽車上先下來的是個穿著軍大衣的男人,看起來三十幾歲了,臉上有歲月的痕跡,不過能看出來和岑崢年模樣有些相似。
他抬頭看到蔣勝男和岑父,兩步走過來,直接跪在兩人年前,重重磕了個頭:“爸,媽,對不起,兒子不孝!”
說完又想磕下去,蔣勝男蹲下來抱住岑崢時,手重重在他背上拍著,眼淚跟著落下來:“你怎麼這麼狠心啊!能這麼久不回來看爸媽一次?”
“對不起,媽,對不起!”岑崢時的眼眶也紅著,緊緊埋在蔣勝男的懷裡。
旁邊岑崢時的妻子摟著兒女,看著麵前的場景,臉上浮現不知所措。
岑崢年的眼睛也有些紅,他低聲說:“我也對不起爸媽。”
他來京城後,沒回過西北,在西北的時候,也極少回家,他和大哥都對不起父母。
“好了,都起來吧,在外麵讓人看笑話。”岑父使勁眨了眨眼睛,努力做出嚴父的表情說。
一群人進了四合院。
蔣勝男知道自己失態了,後麵開始多和岑大嫂還有他們的兩個兒女說話。
初夏拉著岑崢年還有岑淮安走在最後,把空間和相處機會都留給岑崢時一家。
岑崢時的兩個小孩,兒子叫岑淮澤,女兒叫岑淮馨,他們和爺爺奶奶不熟悉,和初夏一家更不熟悉,所以時不時好奇的目光就看向初夏、安安和岑崢年。
對上初夏她們的眼神時,他們也沒有害羞,膽子很大地對視著,根本不怕被人抓到他們偷看。
在客廳裡坐好,蔣勝男才互相介紹初夏和岑大嫂,岑大嫂的名字很有寓意,叫西望。
不過她本人的長相和西望這個偏男性的名字不同,是一個看起來很精致,十分有女人味的人。
她的穿著打扮,包括帶著的兩個兒女身上穿的衣服,都很講究。
兩人互相打了招呼,便坐在各自的位置上,安靜聽蔣勝男、岑父、岑崢年、岑崢時說話。
小孩各自坐在大人身旁,安安還好,他性子靜,能坐得住。
岑淮澤和岑淮馨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時不時扭著身子,看著外麵的大棗樹,想跑出去玩。
西望了解兩個孩子的性子,用手拍拍兩人的後背,讓他們安靜點。
不過兩個小孩兒明顯不怕她,直接看向蔣勝男和岑父問:“奶奶,爺爺,我們能去院子裡玩嗎?”
蔣勝男笑著點頭:“可以,這就是你們的家,想去哪裡玩都行。安安也去玩吧。”
大人說話小孩子不愛聽,幾個孩子年齡相仿,不如一起去玩,還能增加下感情。
安安並不想出去,他和岑淮澤、岑淮馨不熟,更想跟在初夏的旁邊。
不過初夏也拍了拍他問:“要不要出去玩?”
岑淮安看看初夏,又看看蔣勝男,站了起來。
誰知道在外麵沒玩幾分鐘,就傳來岑淮馨“哇哇”大哭的聲音:“媽媽!媽媽!疼!”
眾人麵色一變,以為出了什麼事情,趕緊往外跑。
就看到岑淮安把岑淮澤壓在地上,而岑淮澤不停蹬腿掙紮想打他,眼神還惡狠狠地瞪著岑淮安:“放開我!你放開我!”
岑淮馨坐在一旁抹著眼睛哭,身上白色的外套,這會兒前麵全都臟了。
西望的臉色瞬間就不好看了,踩著小高跟直接跑過去,伸手按住岑淮安的肩膀,把他往後重重一扯:“你做什麼呢?”
她的語氣很凶,岑淮安被她扯得差點坐地上,往後趔趄了幾下,岑崢年連忙加快腳步跑過去扶住了他。
初夏也跑過來,低頭去看安安,確定他沒什麼事,才皺眉看向西望和那兩個小孩,眼裡已經露出來不喜。
安安的性子初夏比誰都了解,他不會隨便和人打架,來京城後,除了彆人欺負他,他從來沒主動和人動手過。
蔣勝男趕緊拉起來岑淮馨,臉上帶著焦急:“這是咋回事?怎麼打起架來了?”
西望給岑淮澤拍著身上的土,一張臉冷著說:“媽,小澤和馨馨剛回來就受這委屈,你們是不是得給我個說法?”
“西望!”岑崢時大聲叫她。
西望比他的聲音更大,一臉委屈:“好啊,你們全家人欺負我這個外地的是不是?既然不歡迎我們,我這就帶小澤和馨馨走!”
蔣勝男趕緊拉住她,岑崢時也伸手拉她,擰著眉說:“你乾什麼,咱們回來是過年的,就是小孩子打架,至於這麼上綱上線嗎?”
“岑崢時,你聽聽你說的什麼話?你兒子閨女被欺負了,被人按在地上打!你說至不至於!”
初夏在旁邊看著西望,沒想到她看著麵上精致,一副出身良好的模樣,卻寵溺孩子到了沒底線的地步。
她看著西望說:“事情還沒了解清楚,你不要胡亂往我兒子頭上扣帽子,誰先欺負誰還說不一定!我的小孩我了解,安安不會隨便欺負人。他和蔣家的小孩兒一起玩那麼多年,從來沒有鬨過矛盾、打過架,怎麼你們一回來就打架了呢?”
西望一下子就炸了,指著初夏滿臉怒火:“你話講清楚!指桑罵槐什麼?我家小孩兒也不會一回來就和人打架!誰偏袒誰知道!”
“好了,彆吵了!”岑父突然出聲,身上不怒自威,西望看他一眼,抿抿唇閉上了嘴。
“安安,你先說,剛剛發生了什麼事?”岑父看向安安,現在就他的情緒最穩定。
“我們剛剛來到院子裡,岑淮馨說想騎大馬,讓我趴下來給她當馬騎。我不願意,她想從背後把我推倒,我感覺到躲開了,她自己不小心摔地上開始哭。岑淮澤看她哭了,想打我,我不想和他動手,就把他壓地上了。”
岑淮安說話有條有理,語氣也是不疾不徐,和岑淮澤那邊一對比,高下立見。
初夏聽得心頭怒火高漲,臉冷得可以凝冰,岑崢年麵上也顯露出怒氣。
“大哥,你家小孩教育得真失敗。”他一點麵子沒有給岑崢時留。
岑崢時臉上露出尷尬:“我和小澤在家經常讓馨馨騎大馬,她可能習慣了。”
初夏懟過去:“你可以慣著她讓她騎大馬,但我兒子不是她親爸親哥,不會同意她無理的要求!
還有,這事明明是你兒子閨女的錯,西望走過來不分青紅皂白就推我兒子,他一個小孩,經得住大人的力氣嗎?如果不是崢年接住,就那樣摔地上,會有什麼後果她想過嗎?果然每個熊孩子背後都有個不講理的家長!”
“你說誰不講理呢?”西望根本就沒信岑淮安說的,聽到初夏這話,她臉上的怒氣也不小:“我小孩兒還沒說話呢,誰知道岑淮安是不是在說謊。”
“夠了!”岑父大聲喊道,他眼神淩厲地看向岑淮澤和岑淮馨:“你們說,事情是怎樣的?是不是安安說的這樣,不許說謊!”
兩個小孩眼珠子轉著,正想理由怎麼說呢,可對上岑父的眼神,旁邊還有小祝可怕的目光,他們編好的借口說不出來了,磕磕絆絆說:“是……是他說的那樣。”
西望的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捏著岑淮澤的胳膊:“你不要被彆人嚇到,實話實話。”
岑淮澤掙開西望的手,神色有些不耐煩,抬頭和岑父可怕的目光對上,他立馬低下頭,小聲說:“媽,我說的就是實話。”
初夏在旁邊覺得好笑:“事實已經出來了,西望你是指望你小孩說謊,編個是安安錯的理由嗎?”
西望瞪著她:“你兒子才是在說謊!”
她低頭還想問岑淮馨,被岑崢時嗬斥住了:“西望!你還嫌鬨得不夠嗎?這事就是馨馨和小澤的錯。”
他歎口氣:“都怪我平時對他們倆缺少管教,把他們養成這樣霸道的性子。”
西望不高興了:“怎麼?你是怪我教孩子教得不好?岑崢時,你有沒有良心?孩子都是我養我看,你幫過我什麼?現在倒是怪我了,你之前乾什麼呢?而且現在事實我們又沒看到,你就給小澤和馨馨定罪,你這個爸還有沒有擔當?”
西望不和其他人鬨了,專心和岑崢時鬨。
岑崢年看著岑崢時被西望罵得無力還口,甚至還下意識道歉,他搖搖頭,歎了口氣:他大哥和以前不一樣了。
岑父再次製止兩人:“再吵都給我出去!小澤,馨馨,來給安安道歉。”
西望一聽,拉著岑淮澤和岑淮馨往外走,也不讓兩個小孩兒道歉。
她一心認為初夏和公婆在一起的時間久,公婆偏心初夏和岑淮安。
岑淮時立即去拉她,兩人在院子裡撕扯。
蔣勝男在一旁緊緊皺著眉,眉眼間全是愁容。而岑父眉心的褶皺也沒有起來過。
初夏看著眼前的鬨劇,估計一時半會兒結束不了。
想讓岑淮澤、岑淮馨、西望道歉,等到晚上都不一定聽到那句對不起。
她搖搖頭,跟蔣勝男岑父說一句,和岑崢年帶著安安先離開。
“安安,媽媽沒有讓你等岑淮澤和岑淮馨、西望的對不起,心裡怪媽媽嗎?”
岑淮安搖頭,語氣很堅定地說:“他們現在不會道歉的,媽媽我們走是對的。”
初夏摸摸他的頭說:“這事不會這麼輕易過去的。”
岑崢年在旁邊點頭:“我會讓大哥給安安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