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為先對比以前變化很大,沒被白含和蔣知節拘著的時候,他性子有點調皮,雖說有時候會做錯事,但整個人靈動活潑。
現在他變得很沉悶,眼中靈動的光消失了,在白含身旁,縮在沙發裡,不和其他人說話,彆人說一句他才回一句。
不止初夏看出了蔣為先的狀態不對,章麓和岑淮安兩個經常和他一起玩的更能看出來他的不對。
他們兩個對視一眼,眼裡有著同樣的擔憂。
章麓從沙發上站起來,笑著去拉蔣為先:“為先,我和安安去找佑軒哥哥玩,你和我們一起去吧。”
蔣為先的眼睛動了動,剛要張嘴,白含把他的胳膊拉了回來,抬頭語氣平靜地對章麓說:“麓麓,你和安安去玩吧,為先不會下棋。就不跟著你們湊熱鬨了。”
蔣為先眼裡的光重新黯淡下去,頭也繼續低著,又是沉悶得好像提線木偶一樣的感覺。
章麓眼裡更加擔心了。可白含是長輩,蔣為先是她兒子,章麓沒辦法強硬拉蔣為先。
就在這時,蔣外公說話了:“白含,下棋是陶冶人心的雅事,為先一個小孩陪大人坐客廳也無聊,讓他跟哥哥姐姐一起出去玩吧。”
蔣外公本不想乾涉白含管教孩子,但他也不能眼睜睜看著白含把蔣為先管教得一點正常小孩模樣都沒有。
長輩發話了,白含心裡就算不情願,也隻能讓蔣為先出去。不過今天本身蔣為先就不用學習,因此白含心裡的不情願也沒有那麼大。
一出了蔣外公家的門,章麓拉著蔣為先立馬問:“你在轉校的初中學習咋樣?我怎麼看你一點都不快樂?”
蔣為先看著章麓,扁扁嘴,眼裡好像有眼淚要流出來:“姐姐,我好累。”
他沒再繼續走,坐在蔣外公門前的那塊青色石頭上,小時候他們經常在這裡玩。
章麓站在他旁邊,眼裡露出心疼,語氣著急地說:“我去和你媽說,讓她不要再逼你了!”
說著她就準備往院子裡走,章麓向來說到做到,天不怕地不怕。
“不要!”蔣為先快速伸手拉住她,岑淮安也拉住了她另外一隻胳膊。
“姐,你現在去隻會讓為先的處境更差。”
章麓不是不知道,可是看著蔣為先這麼痛苦的模樣,她真不知道怎麼做才是對的。
她頭疼地抓了抓腦袋,本身就短的頭發被她撓得更是一團亂。
“姐姐,安安哥說得對,你不能找我媽。”
蔣為先真的快要窒息了。
如果不是這幾天是國慶放假,太爺爺要求家裡所有人都過來,他還會被關在家裡學習,一點點自己的時間都沒有。
他現在沒有朋友,沒有娛樂,生活中隻有學習,睜開眼就是學習,沒有喘息的空間。
“舅媽怎麼能這樣啊?”
章麓聽完之後,同情又生氣:“人騾子拉磨還得一根蘿卜吊著呢,光學習那不得把人學傻了。”
蔣為先非常認同地點頭,可憐兮兮地看著章麓:“姐姐,我覺得自己也快學傻了。”
岑淮安也在旁邊皺眉:“學習成績的提高需要循序漸進、勞逸結合,一天到晚都學反倒會起到反效果。”
蔣為先更加讚同地點頭了,抱著自己的頭埋在膝蓋縫裡說:“我現在成績不僅沒提上去,還越來越差了,我媽對抓我的學習就更變本加厲。”
這是個惡循環。越逼越學不好,越學不好越逼。
章麓和岑淮安也沒有辦法,因為蔣為先和他們不是一個父母。
三人排排坐在牆邊,齊齊歎口氣,三張臉皺著,臉上的神色一模一樣。
蔣為先說:“早知道現在這樣,老虎機我一下都不會碰的。”
現在他有這樣的生活,都是玩老虎機帶來的。
岑淮安和章麓一起拍拍他的肩膀,現在知道錯了也不晚。
蔣為先羨慕地看著章麓和岑淮安:“我媽說讓我以後中考也考四中。”
章麓和蔣為先都在四中,而且還是輕輕鬆鬆考上去的,蔣為先想,他要是和他們成績一樣好就好了。
“那你努力。”章麓問蔣為先現在他的成績,聽完後,眉毛皺得更新了:“為先,我覺得你媽媽在強人所難。”
岑淮安:“我也覺得是。”
蔣為先現在的成績彆說四中了,能考上普通高中就不錯了。
看來老虎機真的把他成績拉下來很多,而且他現在的狀態不對,估計學進去的東西也沒多少。
蔣為先麵上的表情更加苦大仇深,他媽媽要是對他有這樣清晰的認識就好了,就不會這樣拚命逼他學習了。
三個小孩繼續手托下巴在牆邊坐著歎氣,想來想去都想不來什麼好辦法解決蔣為先的困境。
而蔣外公家裡,蔣外公叫蔣二舅和蔣知節跟他去書房。
“爸。”
“爺爺。”
蔣外公讓他們坐,麵上沒有很嚴肅,如同話家常般:“老二,知節,你們應該知道我叫你們進來的意思。”
蔣二舅和蔣知節點點頭:“是因為為先的事?”
“對。”蔣外公給自己倒了杯茶,靠在椅子上喝一口,慢悠悠地說:“人常說,不癡不聾不作家翁,已經是第四代的事了,我不應該管,可我不能看著孩子被你們教得連人氣都沒了還裝看不見,你們這不是愛孩子,是要把他毀了啊!”
蔣二舅其實是典型大男子主義作風,家裡教育小孩的事他管得不多。
況且蔣為先也和他隔一輩,他更不會插手他的教育了,因此他聽到蔣外公的話,被嚇了一跳。
“爸,不會這麼嚴重吧?”
蔣外公沒看他,而是看向蔣知節:“你們天天把為先拘在家裡學習,他成績有提高嗎?”
蔣知節搖了搖頭,皺著眉說:“沒有提高,還下滑了。”
蔣外公一臉不意外的模樣:“我猜就是這樣。你們那種教育的方法就不對。”
蔣外公實在是年紀大了,精力不濟,有時候他教著岑淮安下棋,都感覺到體力跟不上了,坐不了很久腰就受不住。
“人又不是阿貓阿狗,哪能一直關在家裡呢。就是阿貓阿狗,一直關家裡也會發瘋……”
蔣外公養育家裡幾個孩子長大,又都教育成才,而且他在學校裡教學生不知道多少年,自然比蔣知節和白含更懂孩子的心理,也更懂怎麼把孩子教育好。
他按照蔣為先的性子給蔣知節一點點揉碎了教他怎麼管教孩子。
蔣知節聽著,臉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蔣外公喝口茶:“如果你們不想毀了孩子,就按照我說的做。”
假如白含和蔣知節還按之前那樣逼著蔣為先學習,遲早會出問題。
“爺爺,我知道了。”
從書房出來之後,蔣二舅的眉心就沒有鬆開過,蔣知節也是一臉思考的模樣。
初夏看看兩人,回頭小聲和岑崢年說話:“外公是不是和他們說了為先的事?”
岑崢年把手中剝的蝦喂進她嘴裡,又拿過來一隻蝦,低垂著眼眸,用白皙修長的手指認真地剝著,好像在做一件藝術品。
“大概率是。”
岑崢年和蔣二舅一家的感情沒有和蔣大舅一家的深,和蔣知節的關係更淡。
初夏把蝦咽下去,跳過了這個話題,蔣為先的事除了蔣外公,她們誰都不能插手。
“我想吃那個螃蟹。”初夏指了指不遠處一盤子蒸好的螃蟹。
岑崢年把他手裡剝好的蝦放初夏嘴角,他“嗯”一聲,伸手拿螃蟹剝。
國慶節之後,估計蔣外公說的話起作用了,岑淮安和章麓周日再去外公家裡,就能見到蔣為先了。
蔣為先的狀態也好了很多。
十月中旬,京城南郊村子裡種的玉米開始豐收,在研究院裡都可以聽到農人們收獲糧食的熱鬨聲音。
初夏還帶岑淮安體驗了下掰玉米的感受,和周邊的農民說好,免費幫忙掰玉米,沒有不願意的。
其實就算初夏不帶安安去體驗,他有小時候的那些經曆,也不會浪費糧食。
幫彆人掰了兩個小時的玉米,初夏的手上被玉米葉剌了好些紅痕,又癢又疼。
岑淮安臉上手上也有這些紅痕,因為她們沒有乾過農活,皮膚太嫩。像和她們一起乾農活的村民,就不會這樣。
初夏拿出來自己做的治療過敏的藥膏,給她和岑淮安塗了塗,很快那癢疼的感覺就下去了。
“安安,今天的飯就吃我們的勞動成果——玉米糝子粥。”
她們幫忙乾活的村民人挺好的,沒嫌她們乾活慢,走的時候還送了兩人一籃子玉米。
初夏借了村裡的磨,碾成玉米糝子回家熬粥喝,裡麵再加些紅薯,會很香。
岑崢年回家時,初夏還和他邀功說:“今天的玉米糝子是我和安安勞動得來的。”
岑崢年往下脫著外套,語氣帶著笑:“那我一定要仔細品嘗。”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掰的玉米,初夏喝著今天的粥格外香甜,岑淮安同樣喝得很香。
她捧著碗,喝一口滿足地咽下去,抬頭看向岑崢年:“這粥是不是比買的玉米糝子做的好喝?”
岑崢年點頭,眼裡帶著笑意:“是,有股特殊的食物香味。”
初夏眼睛睜大了,看著他追問:“什麼香味?”
“勞動的香味。”
初夏笑出來,驕傲地一點頭:“那是,我和安安的勞動所得,能沒有勞動的香味嘛。”
第二天初夏去醫院坐診,她現在的病人依舊比不上嚴醫生的多。不過每天也不缺少病人,初夏很滿足。
中午,結束看診的初夏和馮小圓一起往醫院外麵走。
馮小圓從援助項目回來後,也在醫院有了單獨看診的資格,中醫診室多了一個醫生,在排班上初夏少了一天,一周可以多休息一天。
兩人剛走出醫院大門,一對夫妻擦著汗迎上來,把手中扛著的麻袋重重往初夏麵前一放,憨厚地笑著:“羅醫生,這是我們家自己種的玉米打成的玉米糝子和玉米麵,可香了,我們特意給您送一袋嘗嘗。”
這對夫妻的妻子,就是初夏救治好對那個肝腹水的婦女,兩人有些緊張地搓著手,目光中全是對初夏真心的感激。
“不用不用,我不要,謝謝你們啊。”
“不行,羅醫生您一定要嘗嘗,這是我們的心意。”
初夏還是拒絕:“我是醫生,治病救人是天經地義的,而且你們都給過藥費了,我真不能要你們的東西。”
“羅醫生,這和藥費不一樣。您救了我,就是救了我們一家人,這袋玉米哪有命重要啊,我們給您放這了,您回家一定吃啊!”
夫妻倆鬆開抓著麻袋的手,立馬轉身跑了,初夏追都追不上,這一袋子玉米糧食,她也背不動還去給他們。
初夏頭疼地看著眼前的麻袋,再看看跑遠的夫妻倆,無奈地扶額頭:“這……”
馮小圓打開麻袋,湊近了看,裡麵裝著滿滿的兩個小袋,一袋玉米糝子,一袋玉米麵,磨得很細,沒一點沙子泥土,看起來是仔細挑選過的。
中午門口來來回回回家或者去食堂吃飯的醫生護士很多,不少人都看見了初夏和兩夫妻之間的推拒。
他們望向初夏的目光帶著善意的笑,還有醫生和初夏說話:“第一次收到病人的感謝吧?以後你就習慣了。”
馮小圓重新係好麻袋的口袋,跳到初夏身旁,一臉佩服羨慕:“師姐,你真的太厲害了!希望以後我也能多多地治好病人!”
初夏拍拍她的肩膀:“會的。”
不過這一麻袋東西,初夏拿回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吃完,而且她會去下鄉義診,和醫院的援助項目也分不開,兩夫妻能遇到她,也要感謝醫院。
因此初夏決定把這一袋玉米糧食交給醫院的醫生食堂,大家都能吃到病人感謝的糧食。
初夏去食堂找負責人,沒多久兩個廚師過來把那麻袋糧食抬走了。
初夏還特意囑咐了下,等食物做好,記得喊她去吃。病人的心意不能辜負了。
下午初夏去醫院上班,還收到了嚴醫生的打趣,問她收到病人的感謝禮物什麼滋味?
初夏仔細想想說:“開心、滿足,感覺自己這身醫術沒有白學。還有種恐慌,怕辜負病人的期盼。”
嚴醫生點頭,他當年第一次治好一個重症病人,和初夏的感受差不多。
“有這樣心理就對了,好醫生就是要對生命有敬畏感,時時刻刻記得學習,提升醫術。”
後麵初夏沒再遇到送東西的病人了,她鬆口氣。不過在平時看醫書上,她更努力了。
*
高中的學生除了學習之外,還會有各種各樣的情緒變化。就是重點班也是如此,大家鉚足勁學習的同時,也會關注誰和誰談戀愛了,誰和誰在一起了。
不過這些和章麓、岑淮安沒關係。
兩人一個沒開竅,一個年紀太小,都不是會關注這些事的人。
但章麓朋友多啊,她那些女生朋友經常和她分享她們喜歡上了誰,又想和誰在一起,還會讓章麓幫著送情書。
章麓通通拒絕了:“你們連情書都不願意自己送,算什麼喜歡?拉倒吧。”
唐頌坐在章麓身後,聽到她這樣說,手捏緊了桌鬥裡麵的紙,低垂下的眼眸讓人看不清他情緒的變化。
“可是被拒絕了很丟臉啊。麓麓,要是你送情書被拒絕了,你不怕被人笑話嗎?”
章麓一擺手,很無所謂地說:“不會啊。誰規定你喜歡彆人彆人就一定喜歡你啊。而且表達自己的喜歡就很勇敢了,誰敢笑話那是他沒品,你不用覺得丟人。不過我不會送人情書的,高中是大好學習的日子,我不會浪費青春在這種事上,我要考上最好的大學!是吧,安安?”
岑淮安“嗯”一聲,他也要考最好的大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