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敏感地察覺到蔣知儀的情緒不對,她很快聯想到了她的工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蔣知儀臉上露出動容的神色。
家裡人一直不支持她做記者,現在能有初夏她們的理解,她覺得自己不是孤軍奮戰了。
初夏她們假期的時間不短,因此一家人並沒有急著去外麵遊玩。
現在正是天最熱的時候,蔣知達屋裡有空調,她們享受著屋內的涼爽,收拾著晚上睡覺的地方。
樓上就像蔣知達說的那樣,除了床、櫃子、桌椅,其他什麼東西都沒有,被褥也沒有。
還好這棟樓屬於高檔住宅,裡麵住的人都是有點家底的,附近的各種設施也比較齊全,不用走遠,初夏幾人就置辦好了所有需要的東西。
錢然和岑崢年、岑淮安抱大件的,初夏和蔣知儀提小件的。
進家後,錢然還說:“夏天不需要厚被子,洗衣房有洗衣機,毛毯褥子床單過一遍水晚上就能乾。”
蔣知儀下午還有工作,中午和初夏她們吃過飯就去忙了。
錢然說要去工廠,岑淮安收拾東西的動作一頓,眼睛看向他,又很快低下去。
錢然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笑著問他:“安安想跟著我一起去嗎?”
家裡所有的東西都洗曬晾繩上了,工廠還有初夏的股份,因此她站起來說:“正好下午沒事,一起去看看吧。”
安安眼裡露出不明顯的開心,但初夏感受到了他心情很好。
工廠不在羊城,在深市,距離住宅距離不近,但也不算遠,開車一個小時就到了。
平時錢然也不是每天都來,他過去的次數不定,但一周總有兩次是去看廠裡的情況的。
廠裡有廠長,負責廠裡的各種工作,錢然的工作是和各個合作的老板對接,處理其他的事務。
除了這個廠之外,蔣知達和錢然還開了另外的廠,隨著生意越做越大,他們的膽子也越來越大,也更敢拚了。
廠長是輪班休息,每天機器都要開工,因此這會兒過去廠子裡依舊是工人熱火朝天忙碌的場景。
一路走來,初夏看到了羊城、深市和京城完全不一樣的朝氣活力。
它們是正快速發展的城市,沒有京城那麼濃厚的皇城文化,卻也有自己的底蘊和魅力,而且正煥發新的精彩。
路兩邊到處都是擺攤叫賣的人,這是在京城很少看到的。
一切時興的東西,你都能在這裡找到。不僅僅是衣服和生活用品,還有各種音像製品、各種電子類產品。
岑淮安手中的BB機,在羊城和深市,經常可以看到有人手裡拿著。
除此之外,初夏還看到了有人手中拿著大哥大,“喂喂喂!”高聲喊著,生怕彆人看不到他手裡的東西。
“媽媽,那是什麼?”
車子已經走遠,岑淮安還回頭看著拿大哥大的人,眼裡露出感興趣的光芒。
錢然笑著說:“那是大哥大,和電話一樣的用處。就是電話需要接電話線,大哥大不用,拿著就能打電話。”
岑淮安眼裡的光更盛了,再次轉頭去看大哥大,直到徹底看不見那個老板。
“喜歡大哥大?”
初夏目光落在岑淮安身上,語氣帶著篤定。
岑淮安猶豫了下,點頭。
“我覺得它和BB機有相似的地方。”
“確實,它們用的都是無線信號。”岑崢年在前麵說,和岑淮安解釋兩樣東西的具體差彆。
BB機是無線傳呼,而大哥大可以無線通話。BB機用的是模擬信號或者數字信號,而大哥大用的隻有模擬信號。
模擬信號容易被乾擾,並不穩定,因為技術原因,大哥大隻支持電池儲存的30分鐘通話時間。
錢然則和岑淮安說了大哥大的售價還有每個月需要交的通話費。
一個大哥大要上萬不止,而每個月還要有120的通話費,不是普通人能消費得起的。
也不怪剛剛那個大哥為什麼想拿著大哥大炫耀了,他確實有炫耀的資本。
岑淮安一聽大哥大的價格那麼高,他數數自己的存款,買了也用不起,打消了想買一個的念頭。
在工廠裡,初夏、岑淮安、岑崢年跟著錢然參觀車間。
工人們的工作都是流水線,因為是電子類的產品,沒有多少重活,就是坐的時間久,會腰酸背痛。
岑淮安的注意力都在那組裝的小小零件上,他每一項都會詢問錢然,在錢然講解時,聽得非常認真。
參觀完工廠,錢然又帶著初夏一行人去研發部。
“我和達子哥聽了表嫂你的建議,到各個大學高薪挖來很多人才,現在我們自己研發的BB機還有其他半導體產品,不比國外的差。”
錢然說起這些時,語氣帶著自豪。
工廠和研發部有現在的模樣,都是他和達子一點點摸索著建起來的,跟養孩子一樣,比養孩子還累。
研發部和工廠流水線的氛圍完全不同。
這裡的人也忙,但帶給初夏的感覺和蔣知書公司後麵的實驗樓一樣,有一種研發的嚴謹和嚴肅感。
研發部的人更多是埋頭做自己的事,沒有流水線上的工人那樣有激情,他們的情緒更穩定,表情都是一樣的認真,連人進來了都不知道。
錢然也沒有打擾他們。
雖然他不會研究,可他要聽每次研究部研究出來的產品報告,他自己也會琢磨各種產品。
如果錢然不懂,就很可能會糊弄過去。因此他給岑淮安講起來各種儀器設備,還有新研發的產品、每個組裝的零件,都頭頭是道。
初夏不懂這些,隻是聽著增長知識。
岑淮安和岑崢年兩人完全不同,他們不僅能聽懂,還可以提出來自己的想法。
特彆是岑淮安問的一些問題,讓初夏感到驚異,錢然比她還詫異。
“安安好像對半導體、無線信號的知識了解得挺多的。”
岑淮安:“我讀過關於這方麵知識的一些書。”
有些書是他有了BB機之後自己找來看的,有些是岑崢年找來給他的專業書。
錢然再一次感歎岑淮安的聰明,不過也沒多想,繼續給他講。
除此之外,他還帶著岑淮安他們在正在做實驗的房間外麵,透過窗戶看裡麵忙碌的研發人員。
“有時候我挺佩服他們的研究精神的。”
初夏和錢然感同身受,因為她丈夫工作時,就和裡麵正研究著的那些科研人員一樣,全神貫注,一點精力都不會分給外界。
岑崢年看著裡麵的場景,確實聯想到了他自己,他從進研究部時,就能感受到熟悉的氛圍。
岑淮安則是眼睛眨也不眨地裡麵研究人員的動作,看他們怎麼組裝,怎麼實驗。
從廠裡出來之後,岑淮安坐在車上,低頭在本子上飛快寫著東西。
錢然問初夏和岑崢年,他們還要不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初夏看向岑淮安:“安安?”
岑淮安抬頭,眼裡還有茫然。
錢然又問了一遍,他搖頭:“我不想去了。如果回去的時候有書店,小然叔,能讓車子停一下嗎?”
錢然立馬點頭:“當然可以,這又不是什麼大事。”
初夏看著岑淮安,也能看出來些什麼了。
她眼睛移向岑崢年,低聲問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岑崢年:“我隻是猜測,並不確定。”
“現在呢?”初夏歪著頭問他,眼裡帶著興師問罪的意味,全家人就瞞著她自己!
岑崢年低聲笑了聲,伸手摸了摸初夏的頭,被初夏拍掉了:“正經回答!”
“不確定。”
初夏瞪著他。
岑崢年沒等她發火,趕緊解釋道:“在安安沒有說之前,我都是不確定的。”
初夏心裡的氣消散了些,岑崢年這話說得沒錯,安安沒有明確他究竟要學什麼時,她們的想法都隻是猜測。
不過岑淮安也沒有讓兩人猜測太久,晚上他寫完今天所有的所見所感,合上筆記本看向了初夏和岑崢年。
“媽媽,爸爸,我以後想學無線電係半導體。”
初夏和岑崢年對視一眼,兩人眼裡都有不意外的神色。
“這個專業在華國現在還屬於落後階段。”岑崢年說,他從事的科研工作,和無線信息有交叉,對此也有一定的了解。
“你如果要走這條路,可能會比其他路更艱辛。如果你確定了,就不能怕難。”
岑淮安“嗯”一聲點頭:“爸爸,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就是現在技術落後,我才想學這個專業。”
岑淮安也想自己的所學能有價值,他和岑崢年生活了那麼久,思想會受到岑崢年的影響。
岑崢年眼裡露出笑意,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因為他知道岑淮安什麼都明白。
初夏比岑崢年的心情更複雜,當然更多的是欣喜。
從岑淮安決定學這個專業時,他未來的發展道路,徹底和書裡不一樣了。
書裡他學的不是這個專業,當時他一心想掙錢,根本沒有所學要有價值的想法。
後來創造了商業帝國後,所掙的錢也從來沒有想過回饋給其他人。
因為在書裡他得到的愛很少,錢是最能給他安全感的東西。
現在安安依舊愛錢,不過他還有更多重要的人和東西,錢隻是一樣,不會如救命稻草一樣死抓著不放。
岑崢年對於無線電係半導體比岑淮安知道得更多,且都是外麵書裡不會寫的東西,想買都買不到。
他便問岑淮安今天還有什麼疑問,把他知道的告訴岑淮安。
初夏沒有打擾兩人,先去浴室洗澡了。
她剛出來,頭發都還沒擦,隻是用毛巾包著,屋外的門就被劇烈急促地敲響了。
“表哥!表嫂!”
岑崢年停下說話,立馬站起來去開門,就看到錢然扶著一個穿著黑色T恤的高大男人,而一旁站著的是蔣知儀,她手上全是血,一隻手明顯不正常地垂著。
初夏心一跳,趕忙走過去幫忙:“知儀,你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錢然和岑崢年終於把高大男人移到沙發上坐好,岑淮安已經快速把初夏的醫療箱抱過來了。
但凡出門,初夏都會帶著自己的醫療箱,這是作為一名醫生的職業習慣。
錢然和初夏她們說:“這是我悄悄派給知儀的保鏢,她不知道。今天如果不是他在,知儀就危險了。”
說起這事時,錢然的眉心緊皺,一副後怕不已的模樣,手還發著抖,緊緊握著蔣知儀的手確定她還在這裡。
初夏看一眼蔣知儀,讓岑崢年把男人身上的T恤和褲子脫了。
男人身上的黑T前麵已經沾滿了血跡,隻不過因為顏色原因,隻能看到衣服顏色變深了,不靠近聞發現不了流血。
男人自己脫掉T恤,並沒有脫褲子:“下麵沒受傷。”
這是男人進來後說的第一句話,沒有喊疼,除了眉毛一直皺著,幾乎看不出來他受傷。
在男人小腹上,有一個刀插進去的痕跡,而血就是從裡麵源源不斷流出來的。
初夏一看便皺眉:“這傷勢你們更應該去的是醫院,我醫療箱的東西沒有醫院齊全。”
“不能去。”蔣知儀的聲音帶著哭聲說:“那些人會去醫院堵我們,過去了就是死。”
在現在羊城還混亂的階段,殺人傷人的事件並不少見。
“他的傷口過大,需要縫合。還好他沒有傷到內臟,不然他撐不到現在。我醫療箱裡沒有麻醉藥。”
“沒事。”受傷男人說,音色很低,帶著濃重的羊城口音。
“縫吧。”錢然也在一旁說:“他能忍住。”
初夏把男人傷口周圍的臟汙處理了,給傷口進行消毒。
沾滿了碘伏的棉花團觸碰到傷口,那男人的小腹猛地一縮,就這樣了,初夏也沒聽到他吭聲。
初夏消毒的速度很快,她戴上手套,拿起縫合的針線,針也進行了消毒,開始給男人縫。
但針剛要紮在皮膚上,初夏停下了,抬頭看向岑崢年:“幫我拿個手電筒照著。”
“我去拿!”錢然跑得很快,不過幾個呼吸間,已經拿著手電筒出來了,照在傷口的地方。
傷口有一寸左右的長度,初夏下針又快又穩。因為知道沒有麻藥會受罪,她讓男人緊緊咬著一塊毛巾。
沒用多長時間,初夏就縫合好了,她在傷口處上好藥,包紮好,這才站起來。
她一低頭,就看到了男人滿頭的汗珠,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扭曲了。
這會兒初夏才意識到,男人從始至終都沒有喊一句疼,太能忍了。
蔣知儀倒沒有明顯的外傷,她隻是胳膊脫臼了,初夏一個用力就接上了。
她剛接上就抓著初夏的手臂,心急地問:“表嫂,他不會有事吧?”
“不會。”
初夏把她的手拉開,低頭收拾著東西說:“隻要遵醫囑,好好休養,一周就可以長得差不多拆線了。還有你……”
初夏看向蔣知儀說:“這幾天脫臼的手記得不要用力,如果再次脫臼以後會習慣性脫臼。”
蔣知儀聞言趕緊點頭:“我記住了表嫂。”
她對自己的傷還不是最關心的,她最擔心的是受傷的保鏢,如果不是因為她,他也不會受傷。
錢然伸手摟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彆擔心,我們一起照顧黑大。”
保鏢的名字就叫黑大,他姓黑,他還有兄弟叫黑二,黑三,可見父母起名的隨意。
初夏收拾好醫療箱,去浴室洗手回來,坐在沙發上。
“知儀,現在能和我說說嗎?你們究竟遇到了什麼事?為什麼還有人跟蹤你們追殺?”
初夏心裡有猜想是因為蔣知儀的工作,但具體的她和岑崢年、岑淮安猜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