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年紀最小,習慣性地露出一個乖巧的笑,作出來後,一頓,又收了那些後天養成的習慣,大大方方地笑道:“我倒是能藏起拙處,可那般平常的彈奏,哪能吸引諸位娘子們的注意,多看我幾眼,好教我一整日都歡喜著。”
眾娘子笑得花枝亂顫,有甚者調侃她“嘴甜”。
而她這一通亂彈,也不拿喬,爽利有趣的話,一下子打破了先前生疏的壁壘,眾人與她再說話,生疏立減。
尹明毓不會彈琵琶,但幼時學過琴,放下琵琶,又主動要彈琴與她們合奏,好挽回些顏麵。
薑四娘子和戚大娘子也參與進來,眾人同奏一曲又一曲。
一眾年輕女子們聚在暖閣裡,不談夫家,不談後宅,隻玩兒些雅的。午間一道用了膳,淺喝兩杯酒,又三三兩兩地坐在一塊兒,或是手談,或是揮毫作畫……
尹明毓近來讀風水,又找了一些鬼神誌異的書來看,有一位娘子,是光祿寺卿家的幼子媳婦,姓文,比她才大了一歲,也是新嫁。
文娘子瞧著溫溫柔柔,竟是也喜歡這些,兩人便坐在一處閒聊,因著時不時說起的內容頗為可怖,她們周遭一丈內都沒有其他人。
這樣閒適的時間過得極快,娘子們陸陸續續告辭,出門便又是彆家的夫人。
薑四娘子送眾人出去,戚大娘子走到尹明毓身邊兒,留了她稍許,卻隻怔怔地看著一株牡丹,久久不言。
尹明毓看出她有話要說,也不催促,安靜地等著她開口。
良久,戚大娘子道:“尹二娘子,薑四常呼朋喚友的,你若是想結交有人,她極樂意為你引見。”
尹明毓點頭,笑道:“若是薑姐姐不嫌我麻煩,我一定叨擾。”
戚大娘子不是溫柔之人,又有些生硬道:“你若是閒來無事,也可邀我們,若是有什麼事,也儘可對我們開口,我們能幫忙必定不會推辭。”
尹明毓含笑不語,隻看著她。
戚大娘子移開視線,輕聲道:“對她的孩子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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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明毓像薑四娘子和戚大娘子告辭後,便上了謝家的馬車,一看見車上一身清貴冷然的男子,溫和地說問:“郎君可是來接我的?”
謝欽放下書,誠實地頷首。
尹明毓在馬車窗邊坐下,笑道:“郎君竟然沒先問我。”
謝欽道:“我接我的妻子回府,思慮太多,大可不必。”
秋末傍晚,頗有涼意,尹明毓合上馬車窗,看著謝欽,忽然道:“得虧郎君沒露麵。”
謝欽眼露不解。
尹明毓沒直言,反而道:“郎君說要坦誠相待,可會因為我言語不妥而生氣?”
“自然不會。”
尹明毓垂眸,輕笑道:“其實郎君你也不是如坊間所說那般教娘子們趨之若鶩,便有些人是極不待見你的。”
謝欽沉默半晌,道:“世間本就無完美之人,是以需得常常自省。”
尹明毓無言以對。
謝欽取出棋盒,心平氣和地邀請:“可要手談一局?”
尹明毓無可無不可,但與他相對而坐,找些事情做也好,便拿過白子。
她棋藝一般,初時還有些閒工夫,很快便被謝欽打得無處落子,舉著棋子尋摸一圈兒,隻瞧見敗勢已定,乾脆便放下棋子,爽快認輸。
謝欽慢條斯理地收子,平靜地問:“可要再來一局?”
尹明毓直截了當地拒絕,“罷了,碾壓之局,我沒有絲毫樂趣。”
謝欽瞧了她一眼,淡淡地說:“棋局確實無趣,不過二娘你方才的愁容,倒是有些趣味。”
尹明毓:“……!”
“人無完人。”謝欽將黑子一顆一顆地放進棋盒,清脆的聲音中,道,“我自省。”
尹明毓忽然氣悶。
他們回到謝家後,謝策興衝衝地衝上來,尹明毓想著她跟謝欽手談,棋差數著,跟謝策定然是反過來的,便招呼他一起去下棋。
謝欽眼中閃過一絲笑意,由他們去。
而謝策確實不是她的對手,他甚至都不會放子。
尹明毓看著格中間的一顆棋子,欺負小孩兒的樂趣完全沒感受到,便摸摸他腦瓜頂,道:“算了,再過兩年吧。”
謝策蹭了蹭她的手,又從棋盒裡拿了棋子,板板正正地擺進棋盤格裡。
尹明毓看著懵懂的孩子,忽然笑道:“哪還用我對你好?你娘給你留了善緣,我這繼母隻欺負你玩兒了。”
教她都有些羨慕,想要交些誌同道合的朋友了。
作者有話要說:晚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