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意會,笑問:“那我過幾日出府,也邀你出來?”
文娘子立時便點頭,“好。”
兩人先前是因為那些神鬼誌異,方才多聊了幾句,此時自然是一道看些有興趣的話本,就此隨便交流幾句,極相投。
可惜這類話本就那麼多,兩人便是交換對方的收藏,也有窮儘的一日,文娘子便念叨著:“若是有一日無書可看,怎生是好……”
尹明毓興趣雜,倒是沒這個煩惱,但見她這般,便鼓勵道:“你自個兒寫便是,旁人的書如何有你自個兒寫的更得你的心意。”
文娘子遲疑,“這寫書都是男子的事,若教人發現,許是要嘲笑……”
尹明毓垂眸,淡淡地說:“打發閒散時間罷了,憑誰來嘲笑?你若是喜歡又有顧慮,另取個名號,正巧我大姐姐的陪嫁裡有一間書肆,可以放在那兒寄賣。”
文娘子極心動,又無法馬上作出決定,便轉移話題道:“我今日出門前去與母親辭行,我長嫂還說,讓我替她引見,想與你結交。”
尹明毓無甚興趣,客氣道:“年節裡忙,我也隻得兩日空閒,無暇交際。”
文娘子也不好抱怨娘家的事兒,隻隱晦道:“我長嫂為人極喜歡與人結交,若真有此心,想必不會罷休,便是我這裡不通,定然還會尋彆的路子……”
尹明毓不以為意,她沒嫁進謝家,都敢拒絕渭陽郡主,更何況旁人。
而文娘子也隻是提醒,瞧出她有數,便又轉開。
尹明毓中午準備了一桌席麵,宴請文娘子,兩人喝了幾杯酒,午後談興更高。
文娘子自個兒沒注意,她先前還說得是正在看的話本故事如何如何,現下天馬行空,多是她之所想。
尹明毓也沒提醒,笑盈盈地靠在榻上,權當是聽人說書。
下午送人離去,尹明毓得知謝欽今日休沐,早回府,竟然還真的請了她二哥和韓旌到府裡來指點學問,便教人去膳房吩咐,送了幾碟點心到前院書房,當做是她的招待。
謝欽從沒有收到過她特意送到前院的任何吃食,即便理智地知道,這是禮節,再指點兩位客人,尤其是韓旌時,便忍不住更添幾分嚴苛。
他本就一副冷漠寡言相,涉及到學問,很是直接,完全不留情麵。
偏他還頗有理有據,對韓旌道:“距春闈隻三月,你若想取得名次,需得更加刻苦。”
韓旌本就對謝欽有些彆扭,此時拿著他被批駁的滿紙標注的文章,分明笑不出卻還得表示受教,心裡越發鬱悶。
而比他更鬱悶的是尹二郎尹明麟。
他現在隻是秀才功名,所學自然不及韓旌,可謝欽對他和韓旌一視同仁,險些讓尹明麟以為他明年也要參加春闈。
且更重要的是,“景、景明。”
謝欽原來是尹明麟的姐夫,如今又娶了他的妹妹,偏他氣勢太盛,尹明麟叫不出“妹夫”,隻能叫謝欽的字。
但是字也叫不利索。
尹明麟無奈道:“我是新婚……”
謝欽神色不變,“新婚又如何?”
新婚當然要溫香軟玉在懷!
但尹明麟不敢這麼說,便委婉道:“新婚自然要多陪伴妻子……”
謝欽道:“你回府便可陪伴妻子。”
“但是景明,你留了這麼多功課和文章,我哪來的時間陪伴?”
尹明麟說完,見謝欽一臉“他所留功課不過爾爾”的清淡神情,抓耳撓腮,為難道:“我於讀書上不夠開竅,需得勤奮才能完成,隻幾日,我許是要廢寢忘食才能完成。”
謝欽依舊冷酷道:“讀書若想有進益,本就該有廢寢忘食之決心。”
尹明麟:“……”
既然謝欽在學問上嚴謹,無法說通,他乾脆也不再遮遮掩掩,直白道:“我新婚,我是個年富力強、血氣方剛的郎君,若非有隱疾,正該與新婚妻子蜜裡調油些時日才是,好歹多寬限幾日。”
年富力強、血氣方剛、隱疾……
謝欽神情倏地更冷。
尹明麟一抖,靠近韓旌方才得了些許勇氣,嗬嗬乾笑:“不成便不成,我回去便發憤忘食,夜以繼日……”
夜以繼日……真苦……
而謝欽眼神不由自主地瞥向櫃子,那裡有個嚴鎖的箱子。
待到冷著臉送走尹明麟和韓旌,謝欽麵無表情地站在櫃子前半晌,打開鎖,死死地盯著箱子裡頭的東西。
尹明毓該不會懷疑他有隱疾,所以才兩次三番這般暗示吧?
她那般大費周章,難道也是在表示不滿?
謝欽終於伸出手,緩緩取出一本教帕子包裹的冊子,坐回到書案後。
冊子板正地躺在書案上。
許久,謝欽長指捏住封皮,翻開,拜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