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明毓扯著破鑼嗓子笑道:“原來郎君想要孤本,那我拿到金魚便更滿足了。”
謝欽好笑,片刻後,憶及白日之事,微微有些失神。
白日,謝欽候在君側聽詔畢,回中書省擬招結束,又呈到禦前請陛下過目,恰巧當時成王便在殿中。
兩人幾乎同一時離開禦前,謝欽為臣,自然不能走到成王之前,便站在一側等成王先行,他再出皇宮。
然成王走到他麵前,卻並未離開,反而停了下來。
成王此人,虎背熊腰,十分魁梧健碩,謝欽與他身高上雖無差異,身形卻略顯單薄,遠遠瞧到這場麵的人,都會以為謝欽勢弱。
但謝欽波瀾不驚,隻是從容地拱手行禮。
成王背著手,目光霸道地打量謝欽幾眼,忽然鋒芒畢露道:“本王原想讓謝景明你做本王的女婿,未曾想你謝家自輕自賤,竟是去選一個庶女。”
謝欽沉穩應答:“殿下見諒。男婚女嫁,理應門當戶對,下官自知配不上殿下青睞,不敢高攀。”
成王嗤笑一聲,意味不明道:“門當戶對與否,本王說了才算,謝家若是屢次三番拒絕本王,便是不給本王顏麵了。”
謝欽拱手,道:“下官不敢。”
“年輕人,莫要以世家自居自傲,需得知道變通。”
成王留下這一句,便揚長而去。
而謝欽回府後,先前派出去查光祿寺卿徐大人長媳何氏和她娘家的人亦回來稟報。
謝欽回東院,便是為了與尹明毓說此事:“先前你與我說那何家,今日底下人來報,那何家長子前些時日升官,正是走了成王的門路。”
尹明毓把玩金魚的手一頓,抬頭問道:“那我日後可要與文娘子避嫌?”
她其實還挺喜歡文娘子的,但若是因著他們使得謝家受到影響,進而影響到她的生活,總得有些取舍。
謝欽道:“從目前的跡象來看,似乎隻是何家的行事,徐家是否知情,甚至於是否傾向成王,仍需再查看。”
尹明毓嫁進謝家後,隻宴請過文娘子一人,謝欽稍加思考後,道:“女眷相交,倒也無甚妨礙。”
可是立場這個問題,本身就不可解。
尹明毓右手拿著一個大金魚,在另一個金魚上無意識地敲,不自覺地說出了心裡話:“所以,為何要放任徐家傾向成王呢?”
她說完才反應過來將話說出了口,掩飾地笑了笑,道:“我隨口說說,郎君莫要放在心上。”
謝欽探究地看了她片刻,隨即不以為意地搖搖頭,道:“無妨。謝家雖是忠君之臣,然已與成王結怨,父親自然要為謝家考量。”
其實這些事情,大可不必與內宅女眷說,但謝欽莫名覺得,應該與尹明毓說,於是便抬起手,打算握住她的手。
“謝家不會站隊,但也不會讓成王上位。”
尹明毓耳朵聽到他的話,正在思考著,眼睛注意到謝欽的動作,身體快過腦子,下意識地迅速收手,護住兩條大金魚。
謝欽:“……”
尹明毓做完才意識到她乾了什麼,謝欽怎麼可能會搶她的金子,連忙放下兩條金魚,乾笑道:“郎君,你聽我解釋……”
謝欽手收緊又鬆開,麵無表情地看著她,“我聽你解釋。”
這怎麼解釋呢?
一個吝嗇鬼的肌肉記憶嗎?
尹明毓厚著臉皮,硬是將自個兒的柔荑塞進謝欽手心裡,手指還擠進他的指縫,與他交握。
尹明毓又將頭靠在謝欽肩頭,刻意拉長了音調,黏黏糊糊地說:“郎君你光風霽月,都是我小人之心。”
但她高估了自個兒的破鑼嗓子說出這樣的語調,會帶給聽者什麼樣的衝擊。
謝欽抬起另一隻手,食指觸在她眉心,緩緩用力,毫不留情地推開她的頭。
尹明毓順著他的力道,躺在床榻上,想著這種時候,按照經驗,或許應該一吻泯恩仇……
但就在這時,謝欽冷漠地甩開她的手,說出了殘酷的話:“你的金魚,分給我一個,今日的事便算了。”
尹明毓:“……”
果然,和諧的夫妻關係總得有一個人作出犧牲。
謝欽最終“搶”走了她的一個金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