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嗆了一肚子水,邊咳邊狠狠地推開岩峻。
岩峻自知理虧,蔫頭耷腦地跟在她身後上岸。
南柯**地坐在石頭上,渾身都在滴水,緩了緩神,抬頭看向在場除她以外唯二的兩個女子身上,最後和尹明
毓的視線對上。
尹明毓瞧她一身狼狽,卻沒了先前的赴死之誌,忽地輕笑。
她原先想,世道如此,一人力微,根本改變不了什麼,所以她隻管自個兒快活,隻顧著自己那一畝三分地。
但她快活,卻隻敢入繁華,不敢見疾苦,始終放不開。
可她何必放不開,何必無法麵對內心深處的自己?
尹明毓本來就不是聖人,沒存了高誌去改變世道,憑本事自己一點點爭取到的日子,當然能夠心安理得。
她就是好吃懶做、貪圖享樂,但真的走入不敢入的地方,才真正的豁然開朗、心無雜念。
像這姑娘,本不想走絕路,尹明毓隻要稍稍抬手,就能幫她,與世道何乾?
碰到了,她想管閒事就管閒事,碰不到,她想無所事事就無所事事。
既未行惡事,不必受惡果。
問心無愧,何必苛責?
人始終是在變的,她在變得更好。
嶺南這一遭,實在不白走。
尹明毓眉目舒朗,眼神清亮而堅定,看著南柯,一字一句道:“我能救你。”
南柯仰頭不甚看得清她的臉龐,卻因為她的眼,晃了神,“你如何救我……”
尹明毓悠然一笑,隨即正色道:“這些南夢族人,驚擾、冒犯於我,全都拿下,壓回州衙,交由刺史大人處置!”
她話音一落,身邊護衛一聲信號,周遭便湧出數個護衛,頃刻間長刀便架在這一眾南夢族人的脖子上。
“你、你……你到底是什麼人?”
尹明毓騎在馬上,居高臨下,淡淡地說:“我行二,京裡稱我一聲尹二娘子,在這南越,倒是沒什麼名氣,就叫刺史夫人吧。”
“刺史夫人?!”
“刺史夫人?!”
驚異之聲從兩個方向傳來,一方南夢族人,一方岩峻、南柯。
而岩峻的聲音格外誇張,瞠目結舌地望著尹明毓,“你、你不是金兒姑娘嗎?”
尹明毓瞥了他一眼,懶得回答他,收回來便命令道:“捆起來,帶走。”
一眾南夢族人刹時慌亂,老人呼喊:“我們什麼都沒做,你怎麼能捆我們?”
“做沒做,是你們說了算的嗎?”尹明毓忽然抬起手,扶著頭,向一側歪倒。
銀兒的馬離她極近,瞬間配合,扶住她,焦急地驚呼:“夫人!夫人!您怎麼了?您沒事兒吧?”
尹明毓靠在她身上,虛弱道:“他們嚇到我了,吵得我頭疼,嘶——疼得厲害……”
銀兒一聽,怒視南夢族人:“你們膽敢衝撞我們夫人,罪不可恕。”
南夢族一眾人:“……”
京城來的刺史夫人……當眾訛人?不是說中原來的人一個個都最看重體麵,端架子嗎?
然而無論他們如何不可置信,謝家護衛已經搓了草繩捆上他們的手腕。
倒是岩峻,瞧著這出其不意的作態,忽然生出幾分物傷其類之感。
尹明毓裝了一下下,都不肯再裝第二下,便坐起身。
所有南夢族人全都束手就擒,護衛請示,“少夫人,回去嗎?”
尹明毓坐在馬上,沒言語,須臾之後,道:“將人帶到溪邊。”
護衛們不明所以,但十分順從地照做。
尹明毓下馬,銀兒眼睛一轉,便跟著下馬。
兩人就在一眾人疑惑的視線中,步履從容地走到溪邊,停下。
尹明毓垂眸掃了一眼距離,又向
前走了半步,而後轉向南柯,道:“報應其實不必等到以後,可以先收取一點利息。”
南柯莫名,倏地瞪大眼睛。
隻見尹明毓果斷地飛起一腳,踹在一個男人的胸口,下一瞬——
“撲通!”
銀兒也抬腳踹人,“下去吧你~早就看你們不順眼了。”
尹明毓又溫柔地送兩人下去洗夜澡,方才微笑著舒出一口氣,“舒坦。”
南柯:“……”
岩峻在她身後慫恿,“南柯,你要不要也試試?”
南柯邊往前挪步子,邊遲疑道:“都是同族……”
她嘴上說“同族”,身體很誠實,第一腳打開心扉,之後那股子踹人下去的狠勁兒,連銀兒都驚得不得不退後。
尹明毓重新上馬,等到她稍稍解氣,便命令護衛們帶人回竹樓。
竹樓那兒的岩族青年見憑白多了這麼多人,皆摸不著頭腦。
岩峽湊到岩峻身邊,想要問清楚發生了什麼,岩峻隻衝他微微搖頭,並未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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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天已經蒙蒙亮,再睡也睡不消停,尹明毓便教謝家隨從們收拾東西,準備動身。
尹明毓趁著這功夫,從南柯口中打聽出一些蠻族的事兒。
南柯比岩峻知道的多些,但也都極表麵,具體是否有用處,還得見了謝欽再說。
不過,每每提及蠻、僥兩族,都繞不開蝴蝶穀蝶仙廟蝴蝶仙,尹明毓好奇地問:“蝴蝶仙管什麼?管財嗎?”
她關心的事兒太奇怪,南柯無語,但還是答道:“管吧,不過……”主要還是求姻緣……
尹明毓根本不關心她後麵的話,隻興致勃勃地問:“靈不靈?”
南柯:“……應該。”
尹明毓立時便盤算著,何時親自去一趟。
南柯瞧著她的臉,猶豫些許,問:“我有個親姐姐,聽說被送給了刺史大人……”
“親姐姐?”尹明毓一下子便想到她說的是誰,點頭道,“是有這回事兒,不過刺史並不重色,隻將她關了起來,也沒有苛待。”南柯聞言,鬆了一口氣,露出笑顏。
尹明毓一瞧著她這笑容,愛美之心又起來,欣賞稍許,問道:“你先前說掙出路,打算如何掙?”
南柯低下頭,“我們族裡有好幾個女子在蠻族做妾,我想或許可以連通她們做些什麼,岩峻……岩峻在意我,或許將來可以與我裡應外合……”
聽她這話裡的意思,具體能做什麼,她也不知道。
尹明毓不好評說,或許按照她的打算,她們將來真的能重挫蠻族也說不定,但是過程一定極慘烈。
“娘子,收拾好了。”重新拿回名字的金兒走過來,稟報。
尹明毓起身,問:“繩子搓好了嗎?”
金兒點頭,“搓好了。”
尹明毓便一擺手,“全捆起來。”
南柯以為是要捆她的族人,正想問她的族人們會怎麼樣,就見刺史夫人的護衛們將繩子捆在了岩峻等人手上,頓時驚得睜大雙眼,“為什麼?!”
尹明毓沒回答她,直接讓人領著她去後麵馬車,又讓童奶娘抱著還沒醒的謝策下來。
而岩峻等人全程皆沒有反抗,待到謝家馬車啟行,他們便跟在馬車後頭走。
馬車走了一段時間,謝策醒過來,瞧著逼仄的車廂,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嗯嗯?”
尹明毓道:“遊戲結束了,叫母親便是。”
“啊?”不能叫
“嗯嗯”了,謝策麵上有些不舍,“母親,走了嗎?”
“嗯。”
謝策小小年紀,幽幽地歎氣,然後又快樂地趴到車窗上向外看,這一看,就發現了跟在馬車兩側的長隊,尤其他們還綁著手,便驚奇地問:“母親,那是什麼?”
“苦力。”尹明毓頓了頓,補充道,“犯錯的人。”
謝策看著其中一列,指著說:“好看!”
尹明毓頷首,“好看的苦力。”
他們這一次走,後頭跟著許多人,路上走得不快,路過一縣城,直接帶著這浩浩蕩蕩的人馬招搖過市,進入官驛修整。
他們這隊伍極顯眼,進入官驛後,縣令便率縣衙官員前來拜見,期間不住打量官驛裡滿滿當當被束縛的人。
尹明毓早就吩咐好護衛和隨從們,是以有人向他們打聽,他們便大張旗鼓地告訴那些人,這些人犯過事兒,帶回州衙等刺史大人發落,但具體犯了什麼事兒,皆諱莫如深。
那些人打聽不到,隻能各種猜測,稟報給身後的人。
消息被快馬加鞭傳至蝴蝶穀僥族那父子倆那兒,捆了岩族,他們能猜到緣由,這捆了南夢族的人,是怎麼回事兒?
兩人百思不得其解,又擔心事情暴露,不敢妄動,便繼續派人去查探。
而第二日傍晚,尹明毓終於到了南越州城。
長長的車隊,護衛一百餘人,加上那兩族一百多青壯,刺史夫人一到州城門口,便依靠這極搶眼的隊伍成為州城最引人注目的人。
州城中的百姓奔走相告,都在議論紛紛。
尹明毓就這麼帶著人在越來越多的百姓圍觀下,穿過主街,停在了衙署大門前。
州衙諸人聞聲出來,遠遠觀望。
打頭一輛寬大的馬車上,一身珠光寶氣的尹明毓雍容華貴地走下來,隨後,一身大紅錦衣的謝策從馬車上像模像樣地走下來,明明尚且年幼偏有些行止有度的氣韻。
隨後,金兒銀兒染柳等婢女低眉順目地列在兩人身後,又有威風凜凜的護衛在側,端的是氣派十足,非同一般。
謝欽聽到報信兒,匆匆走出來,便瞧見尹明毓滿頭的珠釵,不由閃了下眼。
他先前還微驚於尹明毓自個兒回來了,此時真見到尹明毓,良久方才吐出一句:“夫人……真是富貴逼人。”
虧她還能戴得多而不雜亂。
尹明毓優雅地抬手,扶了扶有些重的腦袋,笑道:“我這初來乍到,是得隆重些。”
謝欽低頭,又看見兒子脖子上掛著金燦燦的如意鎖,腰上玉帶扣,“……”
即便他早就對尹明毓的意外之舉有所準備,親眼見到她還是會無言以對。
而後,尹明毓手一抬,指向馬車後的人,道:“郎君,這都是我給你帶回來的苦力。”
謝欽看過去,縱有疑問也麵不改色。
尹明毓又指向藏在婢女們身後的南柯,“郎君,這是我給你帶回來的美人。”
謝欽:“……”
尹明毓饒有趣味地問:“郎君,你不歡喜嗎?”
謝欽:“……夫人,有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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