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話時是含笑的。可那雙狹長的眼睛,銳利冰涼,一絲溫度也無。
他說最熱烈的情話,做最親昵的舉動,大把大把灑錢供養,可,僅此而已。
他能給的,隻有這些,真心或深情,都是太奢侈的東西,他給不起,她亦要不起。
柔兒聽出他話裡的譏諷,她不明白他為什麼突然這個態度,上次明月樓那回以後,他們一直相處的很好。她不再自作多情去奢求什麼,委曲求全,婉轉承歡,他去她那住了一陣,說說笑笑,一切都很好。中間出過一次小風波,不過很快就平息了。
她回家去,是征得他同意的,在家不過吃了頓飯,急匆匆又被他喊回來。她左思右想,猜不到自己何處錯了。
她嘴角微微僵硬,垂下眼睛,試著上前一步,身子頓了頓,幾經掙紮,學著那對雙生子般模樣蹲跪下來,杏眼輕挑,含羞帶笑哄他,“爺,您是生我的氣了?我哪裡不好,您不若直言。”
再冷傲的蘭,被風雨摧折後,也會彎下腰。柔兒從前沒哄過男人,幾經教訓,也學著折下身段。
至於旁邊那對雙生子如何看她,如何去猜,她沒法子去顧及了。小臉漲的通紅,她也窘,可她命都握著這男人手裡,她又能如何。
垂下睫毛,遮住快溢出來的委屈。指尖輕輕搭在他膝頭,抿唇等他答話。
趙晉嗤笑了聲,在他跟前伏低做小的女人多得是,早已見怪不怪。他若硬起心腸,再美再嬌的女人也當成抹布般丟開,遑論眼前這個,幾乎是他這些相好的中最不起眼的。
就算有幾分得人意的清純羞澀,也不過是個買來玩樂的東西,難道還真為她呷醋丟臉?
趙晉掐著雙生子之一的腰,另一手抬起,捏住柔兒的下巴叫她抬起臉。這容貌,比過去細嫩漂亮,是他用錢堆出來的,妝扮成這個華美的模樣,從頭到腳哪一樣不是他給的?連她這個人,每一寸皮肉,每一段風流……
他指尖滑下去,順著下巴滑過頸子,挑開大棉滾毛披風的係扣,拂過裡頭小襖對襟立領,他手朝下,隔衣擠按團兒。柔兒渾身戰栗,不敢避,抬起眼,看見雙生子訝然的神色,她紅透的臉轉白,眼淚在眼圈裡打著轉。
“笨拙無趣,你說你哪兒又好?”他奚落她,收回手,腳尖抬起,羊皮靴子踢開她肩頭搭著的披風,從齒間擠出一個字,“脫。”
柔兒身子顫了顫,閉上眼,眼淚順著香腮滾落。
她弓起背,啜泣了一聲,又抬起臉凝視他,隔著淚霧瞧著他的眼睛,“爺,我哪兒錯了?您跟我說,我改,您饒我吧,求您彆這樣。”
那雙生子初下海,還存有女孩子天生的質樸善良,瞧柔兒模樣可憐,都有些不落忍,趙晉抱著的那個忍不住開口,“大爺,您消消氣……”
趙晉還未說話,忽聞外頭一個男人呼喝“趙哥,您快來……喲,這是怎麼了?”
簾子忽地被掀開,粉紅垂幔輕輕拂動。柔兒背脊一僵,自己這幅模樣又落在陌生男人眼裡……
趙晉沒好氣地道“崔尋芳,你乾什麼?”
來人身長玉立,是個年輕公子,幾人往常都是一處玩的,彼此都沒顧忌,趙晉買了兩個新下海的歌女他知道,推測這會兒約莫事畢了,才敢這麼闖進來,不想屋裡竟多了個姑娘,正跪在趙晉跟前。
他訕訕笑了兩聲“對不住對不住,沒成想您這兒還有個佳人,這是還沒開始呢?失禮失禮,不過,這是哪家的姑娘,怎麼沒見過?”
他一進來,那雙生子就忙掩著被逃到帳後去了。崔尋芳上前探頭,打量著柔兒,“這姑娘模樣不賴啊,小腰真細,趙哥,才買了倆新的,你不多膩歪會兒?”
他話裡有話,說得趙晉一笑,“怎麼,你瞧上了?這姑娘鄉野出身,無用得很,哪兒那麼好,勾了你魂?”
柔兒絞著袖子,覺著這對話危險得很,趙晉這人冷心無情,什麼事都做得出。她稍稍退後,想站起身。趙晉抬眼睨她,“我叫你走了?”
柔兒跪回去,不敢抬眼,想避開崔尋芳的打量。
崔尋芳笑笑“趙哥這是沒看上?姑娘進來自薦枕席,給您拒了?彆啊,您這不傷美人兒的心嗎?”
他蹲下來,近距離瞧著柔兒,揚揚下巴,笑道“趙官人不憐香惜玉,要不考慮考慮我?你一晚上多少錢,我給雙倍,如何?”
柔兒嘴唇直打顫,驚疑地去瞧趙晉。他唇邊凝了抹冷笑,眼睛冷幽幽的盯視她,沒一點兒感情。
他當真要把她送給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