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卻什麼都不知道,嗓音細細小小,小貓似的嗚咽著。趙晉丟開藥盒,就著床邊的盆子洗了手,才回身將她圈到懷裡,含糊笑道“你這一跳不打緊,回頭還得多讓幾成利給崔家。”
柔兒鼻尖蹭著他手臂,撩開眼睫,眸子濕漉漉的攜著幾分春意。
趙晉道“今兒若你不是這個八字,換了誰,在爺這都蒙混不過去。耍性子不要再有第二回,否則爺大不了多使些錢再買個一樣的。”
他把她從被子裡揪出來,按著她的臉頰,“聽見沒有?”
柔兒瑟縮著點頭,趙晉提高音調“說話!”
柔兒哼哼唧唧,含含糊糊不知說了句什麼。趙晉氣得直笑,他真是跟著她犯傻,對一個沒意識的蠢東西廢什麼話。
此時外頭金鳳遲疑地敲了敲門,“爺,福喜說眉春班班主跟您說好,晚上送個人到新楊胡同,瞧時間差不多了,叫提醒您一聲。”
趙晉驀地想起今晚原還安排了旁的,給這混賬丫頭一攪合,好些事耽擱下來。
他願意周旋,不過是暫還沒膩,比起家裡的,總是多了點新鮮感,再比樓子裡的那些臉皮薄,逗弄著有趣。
金鳳進來,從櫃裡找了件水藍色直替他更換,趙晉回身瞥了眼床上已經陷入沉睡中的小姑娘,吩咐“待會兒給她灌點溫湯,這一覺怕是要睡到明兒中午了。”
車駛入新楊胡同,一個從人迎上來打了簾子,“趙官人,大人們都到了,正候著您呢。”
趙晉“嗯”了聲,跨步入內。
屋裡已經開始吹拉彈唱,唱曲的姑娘嗓音婉轉如鶯啼,正唱一出《浣溪沙》。
沈振聲坐在南邊牆下,穿著家常袍子,半閉著眼,一麵兒打拍子,一麵兒跟著歌女的唱詞哼著調,屋裡還有幾個人,上首坐著個年輕武官,一絲不苟地挺直背脊端坐在上。下首陪著浙州府尹蔣天歌,末席上坐著幾個跟這些大人有乾係的子弟,見趙晉進來,除了沈振聲和那武官,其餘人都起身行禮。蔣天歌讓出位子,“官人這裡坐。”
趙晉笑了笑“大人豈不折煞我了,趙晉一介白身,豈敢越過大人去。您請。”
蔣天歌笑嗬嗬落了座,趙晉在他下首的空位上坐了,含笑舉杯敬那武官,“齊大人彆人無恙,上回碰麵,還是在京城瓊華彆苑的春宴上,您一向可好?這回前來,舟車勞頓,實在辛苦。”
武官肅容舉杯,聲線低沉渾厚,“此番齊某至浙州,一為監督朝廷采辦,二為來替殿下瞧瞧,北坡礦場的冶煉情況,職責所在,何敢道‘辛苦’二字。趙官人不必客氣,齊某這個人,向來喜歡自斟自飲。請。”
他抬臂飲了杯中酒,目光直視前方,根本不瞧趙晉。
適才話說得很清楚,任何賄賂討好都無用,連敬的酒也隻喝這一杯,他是個公事公辦的人。
趙晉不以為忤,含笑陪了一杯,沈振聲笑著打個哈哈,“齊大人正派清廉,乃吾輩之楷模,晉哥兒,你也不必想太多,放眼北方各商行,論財資實力,趙氏是數一數二的,你隻管安坐,等著好消息就是。”
趙晉笑了聲,“那就借沈大人吉言,趙某就托賴諸位了。”他言罷,放下酒盞拍了拍掌,鑼鼓點應聲奏起來,氣氛登時一熱。
小雁春扮的是嫦娥,踏著節拍從門外度著飛鎖飄然落在正中央的鼓麵上。
在場都拍手叫了聲好,趙晉移目去瞧那齊大人,整齊的甲胄下,兩手握成了拳。
趙晉笑而不語,沈振聲暗自跟他比了個大拇指。
酒過三巡,歌歇舞罷,小雁春卸了妝彩給眾人磕頭謝賞,就被帶了下去。齊大人悶飲了兩杯,提前離席。轉頭出了胡同,卻見一轎一人停在巷口。小雁春笑得嫵媚多嬌,捏著細細的嗓子道“大人,適才奴唱戲時您怎麼都不叫好?是不是奴表現不好?都說大人是個戲癡,您可願指點指點奴呐。”
齊大人不語,打手勢示意隨從繼續行進。小雁春追在車後,一路踉蹌跟隨,忽然“哎”地一聲,撲跌在地上,車馬繼續前行,齊大人撩簾回望,見佳人坐在塵土路上,衣飾赤紅如火。
及至回到下榻的驛館,才洗漱罷歇息,忽聞樓下一把熟悉而驚豔的嗓子,“浮生長恨歡娛少,肯愛千金輕一笑,勸君……問斜陽,……留晚照……”
小旦清亮的嗓音穿透緊閉的窗,“大人,外頭好冷呢,您不叫奴進,奴就徹夜在風裡給您唱戲好啦。”
齊大人翻了個身,扯過被子蒙住了頭。
那戲果真唱了一宿,隻是到了後半夜,那把空靈的嗓子已有些啞了。
如此過了三日,沈振聲來尋趙晉,“昨個晚上,事兒成了。拿下這姓齊的,不愁沒人替你美言。”
趙晉在窗下瞧賬本,聞言並不意外,他圈出一筆數目,問福喜,“這是哪兒來的支出。”
福喜笑道“爺忘了,上個月您叫小人在樓裡支二千兩票子,給月牙胡同的陳姑娘使。”
趙晉哼了聲,用朱砂在上畫了個好大的叉。
他有幾日沒去陳柔處了,近來專心在生意上頭,連明月樓也沒去。郭子勝喊他幾回了,說明月樓新近來了幾個鄉裡買的姑娘。都聞趙晉在樓船一出手就贖了兩個村姑,於是城裡這股風就吹起來,說現如今爺們兒都好野趣兒了。
作者有話要說“浮生長恨……留晚照”等句,出自宋祁《玉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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