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喜心裡不大好受,想說句什麼又不敢,遲疑上前搭好巾布,垂頭退了出去。
屋中火燭忽明忽滅,一切聲音都隱匿掉,沉靜得可怕。
雕梁畫柱,屋裡雖收拾一新,可擺設都是多年前的款式了。十二年前,這間舊居裡住的,還是那個被呼作“文藻”的少年。
舊年庭院前,那座紫藤花架下麵,他坐在那溫書,有個少女攀牆喊他,“趙文藻,你又瞧書呢?明兒我跟表哥表姐們一塊兒去行獵,你去不去?”
少年抬眸,遠遠瞧見後牆上露出來的那張臉,那時她還不似現在這樣豐滿,是個瘦瘦的小姑娘。他蹙眉低咒了聲,根本不理她,卷起書冊,起身回屋去了。
姑娘氣得直跺腳“趙文藻,你這混賬,本郡主給你臉了?有本事你這輩子都彆犯到本郡主手裡。”
後來,少年少女都變了模樣,那些歲月久遠的都快記不清了。
火苗曳動,終於掙紮不過勁風,被熄滅了。
十五歲的少年,影子像把細沙,被風一吹就散了。此刻居在這座舊宅的人,是浙州商人趙晉。
轉眼進入五月,趙宅裡忙碌起來,再有十來天,就是太太娘家侄女盧織懿成婚的日子。
盧青陽白日裡上門,瞧了一回盧氏備的嫁妝,把屋裡人都遣出去,含笑對盧氏道“趙晉沒騙咱,那薛家果然是個富的,送過來的禮那叫一個貴重,外加五萬現銀,夠花用一陣子的了。妹妹若想買個香脂香膏頭油啥的,哥哥供你。”
盧氏歎了口氣,“哥哥,一開始我就不同意這門婚事,那薛家早年騙工人修堤壩,拖欠工錢,後來那些出力的工人都失了蹤,可想而知,那是個什麼人家。你不好好約束織懿,還叫她在婚前就跟那薛公子往來壞了名聲,咱們盧家的臉都丟光了,你真的一點都不在意嗎?”
她每每這樣訓斥、勸諫,盧青陽一般時候都勉強忍耐著,今天本是個好日子,被她這樣幾句話掃了興,他不免有些生氣。“是了,咱們盧家唯一要臉的也就剩你了。你要真是個有本事的,當年攀住了誠遠伯二公子嫁過去,織懿早就借著你的勢嫁個王孫公侯了,淪落到給商賈做妻,還不是效仿你這當姑姑的?我是不爭氣,你要我怎麼爭氣?咱爹為什麼給人砍了腦袋,你不知道?我這輩子都不能入仕,不能承認自己是咱爹的兒子,我就高興了?我就不難受?不用你總拿這些話敲打我,我自己知道自己的事。”
他站起身,氣衝衝告辭而去。
盧氏氣得頭直疼,追了兩步,實在追他不上,隻得住了步子。
秦嬤嬤這時進來,喜滋滋道“太太,京城送信兒過來,官人上路了,要趕在織懿姑娘婚前回來。”
她不提這個還好,一提及趙晉,盧氏覺著頭更痛了。
五月十二,天熱的像個蒸籠。金鳳在炕邊打扇,順便兒指引柔兒做繡活。南邊的支摘窗開了一半兒,隱約拂進來幾縷梔子花香。
柔兒坐在燭燈的光暈裡,早換上了輕薄的細紗罩衫。側臉更顯柔和。繡完了一幅小巧香囊的圖案,她展臂伸了個懶腰,金鳳張口製止已來不及,跟著就聽見柔兒“哎”了聲,動作幅度太大,扯到了身上那條傷。
隔了七八日,因沐浴沾了水,那傷一直還沒好。金鳳解開她罩衫扣兒,拿過藥匣子替她上藥,還不住嘮叨,“姑娘上回太不小心了,要是留下疤可怎麼辦啊。”
柔兒忍著輕微的刺痛,和藥膏冰涼的刺激,她抿唇不語,哪裡敢告訴金鳳,自己是故意沾上水的。
上回崔尋芳摸了她的手,趙晉不分青紅皂白就要將她送人。這回她被崔尋芳打了一鞭子,又有許多人都瞧見了她被拖進車裡,諸多不能分辨,不知趙晉會如何怪罪呢。
藥塗好了,正欲係回扣子。
忽聞上首一聲笑。
柔兒抬眼瞧見抱臂立在門前的人,幾乎驚得喊出來。
趙晉微有幾分醉意,半眯著眼眸,目光銳利又熱烈,視線正盯在她身上。
柔兒不知他何時進來的,不知他已在旁瞧了多久。她慌亂地係著扣帶,金鳳抿嘴一笑,從屋裡退了出去。
柔兒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上前屈膝行禮,“官、爺,您、您什麼時候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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