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偶然會和林順一道去浙州探探消息,家裡的店到底沒舍得出賣,暫先關了門。
柔兒瞧似平靜,其實一直在關注著趙晉的消息。哥哥不與她直言,她也不會主動去問,但哥哥和林順一塊兒說話時,她總有法子隔窗聽一耳朵。
“城裡處處都懸了緝拿的榜文,上頭畫著他的臉,重金懸賞,隻等著拿他歸案。這人也不知哪兒去了,真叫人著急。你說他膽子怎麼這麼大,竟敢逃跑?”
陳興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說起話來不時捧著疼痛的嘴巴。
林順沉默著,他沒見過陳柔的男人,隻聽說過他種種事跡,知道是個有本事的,但是到底有什麼能耐,誰也說不清。
他心情其實頗微妙。又盼著那人無事平安,以免陳柔牽掛傷懷。又盼著他速速給人拿住斷完案該怎麼罰怎麼罰,千萬不要連累陳柔才好。
這些話他不敢對陳興說,更不敢叫柔兒知道。他小心隱藏著自己的感情,一點端倪都不敢露出來。
雨下得很大,外頭隆隆雷聲,像要把窗口震破。
已近子時,柔兒仍未睡著。
適才安安在林氏懷裡吃飽了,這會兒正睡得香甜。屋裡點著隻蠟燭,燭光映在她側臉上,襯得麵容越發柔和。
她在端詳孩子,安安容貌與趙晉很像。
她能從她的麵容上辨認出,屬於趙晉的影子。
高高的鼻梁,薄薄的嘴唇,眼尾修長微微上挑,還有這膚色,白淨得也似他。
而孩子臉型和眉毛,有她的影子。
再無關聯的一對男女,因這孩子的存在而有所牽絆。
說起來,這種感覺是挺微妙的。
窗子不知怎麼滲了一條縫隙。一陣涼風伴著冷雨拂進來。
她撩開帳簾朝窗前瞧去,驀地那根火燭熄滅,屋裡所有的光線都暗去。
她按住床沿剛要站起身,有一隻手掌拍了拍她的肩膀。
來人無聲無息,從窗口行至她身畔。
她仰起臉,嘴唇囁喏著,喉嚨發緊,沒說出話來,卻是哽咽了一聲。
這隻手掌她太熟悉。
無數個夜裡,這手撫過她每一寸肌膚,或輕柔和緩,或激進野蠻。
她不知怎地,眼淚一下子就滾了下來。
來人俯下身,手順著她肩膀,緩緩撫了撫她的鬢側,“乖。”
他這麼喚她。這嗓音暗啞低沉,不複往日的和潤。
她揪住身下的被褥,指尖漸漸收緊。
他一手扣住她的下巴,一手伸出食指抵住她的唇,示意她不要聲張。
柔兒慌亂地點了點頭,他好像這才放心下來,鬆開對她的鉗製,然後坐在她身邊,俯身去觸碰裡頭睡著的安安。
誰家的犬在大聲地嘶吼著。甚遠處傳來的犬吠,夾雜在雷雨的轟隆聲響中,聽得並不真切。
可柔兒這一瞬身處黑暗之中,全部感官都被放大,再放大。
身側的人衣裳是濕的,頭發上也滲著水珠。
屋中並無光線,可他好像可以視物,他在貪戀的、不舍地凝視著熟睡中的孩子。
他幾次想伸出手抱一抱那個小東西,可又怕將她驚醒了,他指尖虛虛描繪著孩子的輪廓,湊近來,貼在柔兒耳畔道:“她好像長大了不少……”
柔兒說“是”,嘴唇顫得難言。
他沒有退開,順勢覆住了她用力扣著床沿的手。
“柔柔……”
他喚她的名字,好像他們之間仍是過去那般親密。好像什麼不快都沒有發生。
柔兒聽在耳中,肩膀忍不住輕輕抖動起來。
她想說,她不是他的外房了,也不該再受他擺布。
可想到他如今的境況,她開不了口。
“你將她照顧的很好,我是放心的。”
他聲音壓得很低,距離很近,他的呼吸就在她耳畔,她鬢角的碎發隨著他話音不安的騷動著。
她轉過臉來,正要說些什麼。
他忽然傾身,吻住了她的唇。
柔兒身體僵住,連大腦也停擺。
她在黑暗中睜大了眼睛,想要看清對麵的人,可她瞧不見,甚至那不爭氣地墜落的淚水,也不許她瞧見。
他的手一點點探過來,勾住她的腰,讓她緊緊貼在自己身上。
他吻技嫻熟,且有些霸道。不屬於自己的呼吸漫開在唇齒間,交互的汁|液發出可恥的微響,她臉上騰地燒起來,終於反應過來,抬手去推他的肩。
他順勢將她手按住,俯身朝下一沉,將她按在了枕上。
柔兒滿眼都是淚,側過頭,掙紮著,逃避他的吻。
他扣住她的臉,肩頭抵著她的肩,左臂被他壓伏住,他另一手按住她右腕舉過她頭頂。
胸口熟悉的溫軟,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
令人心悸的嬌弱,耳畔是她要哭不哭的嗚咽。
他身上被雨水浸透了,涼涼的水汽很快連她的衣裳也沾濕了。
他垂頭瞧出頂端一點可疑的痕跡,他知道是什麼顏色,是什麼觸感……
舌尖傳來銳痛。跟著血氣蔓延開來。
他不得已鬆開她,抬指抹去唇邊的血痕。
柔兒爬起來,戒備地朝後退去。
帳子空間狹小,又能退到哪兒去?
趙晉坐起來,苦笑了一下,“對不住,一時心急,倒忘了你如今……”已不是他的人了。
柔兒蹙眉抓緊衣衫,沉默了會兒,方道:“您怎麼知道我們在這兒?”
是怕受他連累,躲來了這裡。他既然找得到,必然也知道她是為什麼在這的吧?
趙晉解開身上的濕衣裳,絲毫沒有身在旁人府上的自覺,他摸去屏風後,找了塊巾布擦了擦頭上臉上的水,然後丟掉濕衣,拉開她的櫃門在裡頭尋找可換的衣裳。
裡頭都是女人的裙衫,沒有男人的東西。
他不知怎麼,心裡有些得意。轉過身來,又走到床前,“有吃的嗎?最好也有酒。”
柔兒沉默片刻,過了許久,才道:“我去拿,您、你等一會兒。”
趙晉笑了下,虎落平陽,從“您”到你,她也是個妙人兒。
她動作很輕,生怕驚擾了家裡人,想到他不宜給人發覺,還體貼地將門帶上。
等她端著托盤回來時,見屋裡點了燈,他正伏在床邊,十分認真地凝視著睡著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