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如虹幾乎可以認定,適才趙晉瞧的,就是這個人。
她指著柔兒道:“我想叫你替我介紹介紹,成不成?”
柔兒含笑點頭:“當然,您想看什麼,喜歡什麼質地,什麼顏色?”
她為人親善,是個很好相處的人,說話聲音溫溫柔柔,沒有任何攻擊性。可康如虹就是覺得,這女人一定不簡單。
她撚著一塊柔兒介紹的料子,忽然抬頭問道:“您多大了?瞧年紀,跟我差不多。成婚這麼早,夫家在這鎮上嗎?”
這話問的突兀,柔兒臉上笑容一僵。
蕭氏打圓場道:“我家妹子的夫婿出外賺錢去了,這位姑娘,您手裡這塊料子是上等貨,您瞧瞧織得多密啊,再瞧瞧這成色。”
她不動身色隔開柔兒和康如虹,隱隱覺得,對方來者不善,適才問的那幾句,分明透著敵意。
柔兒正要退開,康如虹丟開了手裡的料子,“你過來,我還沒瞧完呢,不是說給我介紹?把這個,這個,這幾樣,都跟我說說,哪個好?你們待客就是這樣態度麼?”
康如虹氣這女人吸引趙晉的注意,更氣自己沒用,她爹她伯父哥哥們,每一個都在努力為她創造機會,可這麼長時間過去,她就是攻不下趙晉這個人,連打開他心防都不能。她是個直來直去的脾氣,有什麼不高興根本藏不住。
柔兒揚眉笑了笑,“姑娘喜歡的料子,怕是小店沒有,畢竟是小地方的鋪子,攏共這麼點兒大,我瞧姑娘身上的衣裳是水綢做的,比咱們店裡的都好,怕是無法滿足姑娘的喜好。”
康如虹瞪眼道:“你敢攆我走?”
柔兒搖頭:“豈敢,實在是伺候不了姑娘,況且時辰差不多了,我們也要閉門去吃飯,姑娘您看,能否行個方便?”
太麻煩的生意,她接不起,也不想接。
“你這人好不識抬舉。”康如虹被她激得差點跳起來,聲音不免提高了八度。
“康小姐。”外頭一道男聲,打斷了康如虹的話。
福喜恭敬立在外頭,對柔兒點點頭,“康小姐,咱們事情辦得差不多了,飯也用了,爺說,讓小人先送您回去。”
康如虹轉過臉來,小臉氣得發白,“你說什麼?他叫我走?”
福喜賠笑道:“哪能呢?大當家托爺幫忙找鋪麵,這不都替您們找了?辦完了事自然該回去了,若是耽擱太久,等進了城,天都要黑了,怕大當家他們擔心。”
康如虹是習武之人,習武的姑娘,怕什麼黑?趙晉跟她在一塊半天,怕是早就煩了吧?她怎麼會聽不出來,他這是攆她走呢?
她回過頭,又瞧了瞧柔兒,對方身段很纖細,長得也漂亮,就是那種溫柔又秀氣的長相,說話聲音好聽,怕是男人聽了,骨肉都要酥半邊吧?不像她,說話嗓門大,性子也粗獷,跟師兄弟們一塊兒摔跤長大,哪有那麼柔細的嗓子?
她一甩袖子,咚咚咚跨出店來,也不理會趙晉,賭氣地跳上車,遮了簾子。
福喜跟柔兒行了禮,“對不住,康姑娘這性子有點火爆,但她沒惡意的,沒嚇著您吧?”
柔兒不想多說,她搖搖頭:“不妨事,我先進去了。”
掀了鋪子後堂的簾子,將福喜、趙晉與門前的一切都隔絕在外。
她去洗了把臉,坐在桌邊平靜了會兒。
這幾個月,她日子過得雖辛苦,也算舒心。有家人有孩子在旁,沒什麼不知足的。
眼下他從京城回來,要看看安安,她自然不會攔著不許。可他們之間若是再拉拉扯扯,她當初又何必贖身出來?他們不是一路人,從來不是。她過不了他過的日子,也不想再踏進那紙醉金迷裡,隨時擔心自己會不會被送了人。
她不喜歡這麼不乾不脆,她和林順一個屋簷下都覺彆扭,為此不肯再回鎮上去,分開了就是分開了,不能還像從前一樣,還要受他女人的氣。
她騰地站起來,掀了簾子朝外走去。
店堂中,蕭氏卻不在了。
待客用的那把椅上,端坐著趙晉。
他兩手交握,揚眉瞥向她。
柔兒抿了抿唇,沒有退縮。
“您要買什麼?若不是,請恕小店……”
“我還記得上一年,也是這個日子,我答應過,要補一份禮給你。”
他說話的語氣,像在敘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緩緩抬起袖子,從織金袖口抽出一隻細長的盒子。“拿去吧,我趙晉,不喜歡欠人什麼。”
她垂目瞧他指尖落在那隻錦盒上,輕輕敲了敲。
“答應人的,我自然要做到。你也不必誤會什麼,這隻是個補償,算不得信物。”
柔兒攥了下袖角,抬起頭直視他,“趙官人,這對您來說,可能隻是閒極無聊,隨手尋個人,來逗逗樂子。可這個鋪麵,是我全部身家和心血,請您還有您的人,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來攪亂,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