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不回了,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語無倫次說過是什麼。來時想好的那些苦勸、哭求、或是替妹妹要掙些什麼的話,好像一句也沒說出來。
趙晉臉上的笑容一點點收了。
他站起身,道了聲“失陪”。
富人家的講究,吃個飯中途也要去更衣,陳興搖搖晃晃站起身,想拉住他袖子跟他繼續講明白。趙晉寒著臉,給福喜打個眼色,後者上前攙住陳興,道:“陳大爺,您酒多了,小人扶您去洗洗臉換個衣裳。”
趙晉走到自己的居室,解了領扣坐在榻沿上。
他腦海中反反複複都是陳興那些話。
陳興醉了,說話顛三倒四不明不白,可從那些難以辨認的詞句中,他還是聽懂了不少。
為什麼她不與他回家,他好像有些明白了。
他一向混日子過,許多事沒想通,也沒想到。
他沒想過陳柔要什麼。
不僅僅是他低聲下氣求個原宥就夠了。
不是準許她瞧安安、準許她依舊做生意就夠了。
她可能會害怕,覺得不安定,也不踏實。她怕這樣的日子不過是一時欣喜,不能長久?
她是這樣想的嗎?
他其實也不能確定,自己是不是永遠能這麼哄著她不變。
他幾乎是出於本能,覺著渴望有她有安安的日子,於是屈從於自己的想法就那麼做了。
他沒想過更深層更長遠的,他隻想及時行樂,不留遺憾,就夠了。
但對一個正經女人來說,這顯然是場輸不起的博弈。不是三兩天短暫的歡實就能泯滅對無知的未來的恐懼。
他開始思索一些,自己從來沒有想到過的問題。
——以後?
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以後。
趙晉仰靠在榻沿上,抬手遮住眼睛。
昏暗的房中沒有點燈。
他心裡也是沉寂不明,說不出的重。
他揚唇笑了下,覺得有點諷刺。
作為一個遊戲人生的紈絝,他竟被陳興三言兩語說得愧疚起來。
還真有點愧疚。
他太自私,為自己想的多,為彆人想的少。
六月是無言的悶熱。日子像流水般靜靜淌過。午後櫃台的陰影裡,柔兒在算賬。
這兩個月盈利狀況好起來,店裡多請了兩個繡娘幫忙,開業一年多,繡雲坊終於走上正軌。
有孔繡娘這麼個好師傅手把手的教導,加上她在京城學的手藝,再有金鳳給她打得基礎牢固,如今她也算能出師,能接些雜難的急活兒了。
門前有個人猶豫著,已經徘徊了許久,不知該不該進來。
店裡打雜的小丫頭悄聲湊到柔兒身邊,道:“陳姐姐,門口那婦人打了好幾個轉了,像是有事兒。”
柔兒抬頭瞧過去,登時一怔。
是蕭氏。
欹縣的鋪子分家後,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個人。
她會突然找上門,難道是鋪子出了什麼事?
柔兒瞧了眼天色,正午日頭耀眼,這時候多半客不多,她闔上賬本吩咐小丫頭,“把她請進來吧,說什麼話進來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