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急,可他生怕嚇著她,這樣慢吞吞、輕描淡寫地說著這樣大的決定。
柔兒心酸不已,點點頭,“好。我等著您。”
趙晉站起身,轉頭朝外去。
柔兒垂頭撫著肚子,輕聲道:“小寶乖乖的,爹爹帶我們去莊子上玩,彆怕,更彆著急出來,要乖,聽娘的話……”
她短暫地沉默了一會兒,便下地喊金鳳梅蕊收拾細軟。
消息來得突然,令人措手不及。突然說要走,任誰都明白定然出了事。杏枝膽子小,收拾妝奩,手抖到打翻了銅鏡。
“杏枝,你回房去,把自己的衣裳收兩件,這裡暫不用你。”金鳳怕杏枝慌亂的模樣影響柔兒,連忙把她遣出去。
片刻後,簡單收拾了幾個小包袱,帶著換洗衣物和一些值錢的手勢,柔兒在屋中四顧,她自從嫁給趙晉做妻室,就一直住在這間院子裡。這裡承載了許多美好甜蜜的回憶,他們一家三口最和樂的日子都是在這裡度過的。如今就要離開,不知回來時,是哪一年哪一月了。
她有些傷感。
前院,趙晉麵前立著數名心腹的管事。
桌上擺著一遝銀票,數額都不小,趙晉道:“你們隨我一場,不能臨了虧待了你們。這些錢大夥兒分了,隨身帶著。稍後,你們把院子裡的箱籠抬去衙門,記住,抬過去後,不要再回來。西城門城守是我打點好的,你們從西邊走,至於去哪兒,各憑本事吧。賣身契也在這兒,福喜,你給大夥兒分下去。”
他站起身來,點點頭,跨步走了出去。
月洞門前,長壽抱著一捆柴經過,見到趙晉,他怔了下,而後垂眼頓下步子,也不行禮,隻沉默地靜候趙晉離開。
趙晉瞥向他,勾了勾唇角,“你竟還在?”
前些日子放了一批仆役,自願領身契和銀兩離開,長壽本不是自願留在他身邊做小廝的,他以為長壽會離開。不過片刻,他會意地笑了。長壽自然不走,他還要留下,留下來尋機會行刺他,替父報仇。
長壽垂著頭,咬緊牙關不讓自己發聲。
趙晉笑了笑,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你多大了?”
長壽麵色複雜,遲疑地答:“十、十三。”
十三便生得這般高挑,隻是太瘦了,顯得稚幼。
“以後彆這麼軸,對你沒好處。想要混的好,就得把情緒收斂起來,彆那麼輕易給人看透。”
趙晉說完這句,有種莫名的熟悉感。十年前,也曾有人對他說過同一番話,那時他不願效力鎮遠侯,把不甘都寫在臉上,盧家前院書房裡,盧劍鋒就是這樣勸他。
輾轉十年。
恍如隔世。
他抬手拍了拍長壽的肩,“往後你恢複本名吧。好好活著,彆總自己找死。”
他嗤笑一聲,揮了揮袖子,快步離開了。
三月春深,朗月風輕,他月白色的影子化成一團薄薄的藍霧。
密道狹窄黑暗,梅蕊提著燈,小心地在前引路。
行了一刻鐘,杏枝發財等人早一步抬著箱籠走在前頭,此刻已經悄無聲息,想必走出數裡。柔兒快不得,金鳳攙著她,小心翼翼地扶著她走。
柔兒回眸看去,隻見身後是黑漆漆看不見儘頭的甬道。趙晉和福喜等人斷後,到現在還沒趕上來。她放心不下,不時回過頭去望,盼著他們快點追上。
乳母抱著安安,甬道裡潮濕黑暗,安安人小敏感,不舒服得很,適才伏在乳母懷裡小聲哼哼,這會兒已經困倦地睡去。
大家一聲不發,腳步不停地朝前移動著。
趙晉是約莫一炷香後才趕過來的。想必他已經安頓好了家裡的一切,他走過去接替金鳳,扶住了柔兒的胳膊。
“慢點。”
話音剛落,頭頂忽然傳來一陣轟隆隆的響動,伴著地顫,無數細小的石子從頭頂落下來。
耳中聽見一個清晰的呼喝聲,
“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把奸商趙晉和他女人孩子找出來,生死不論!”
乳母抱著孩子的手猛然抖了一下,安安小小的身子從她手上滑脫,淩空墜下去。
金鳳就要脫口而出的尖叫哽在喉嚨裡,安安被趙晉穩穩接住。金鳳慌忙上前,推開乳母,把孩子抱過去。
柔兒很緊張,頭上隔著一層地皮,就是來索命的官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