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這件事, 趙晉正有一事與她商量。
“前段時間四族叔找過我,想托我為他孫兒們尋個可靠的先生,我叫福盈統算了一回, 族裡適齡的孩子約莫有十來個, 有的是在家裡請了夫子上門教導, 有的是跟著族裡的長輩在開蒙,如今彥哥兒也要開始正式進學, 不若就趁這次把族學重新辦起來。”
柔兒道:“好是好,隻是安安怕是不便跟著一塊兒去族學。我聽郭夫人說,有那從宮裡出來的女先生,專教小姐們行止禮儀, 比起書卷上的學問, 安安更需要學的是規矩, 好好一個女孩子,見著棵樹就提裙子往上爬,上回還抓了隻青蛙嚇唬郭忻, 提著那青蛙追著郭忻跑了大半個庭院。長此以往可怎麼得了 ?”
趙晉忍不住笑, 自家閨女確實調皮了一點兒, 膽子也確實大了點, 可她年紀還小,要學規矩以後有的是機會,何苦在天真爛漫的年紀抹殺了她的天性,小孩子就該高高興興吵吵鬨鬨的才好。
他倒覺得彥哥兒未免太安靜了, 才四五歲的小孩子, 規規矩矩坐在書房寫字, 一下午都不挪位置。這性子不像他, 倒像陳柔, 有股子韌勁。
趙晉笑道:“小孩子家,調皮些也是常事,你不必太緊張。長大了自然就知道規矩了,正是愛玩愛鬨的年紀,由著她吧。”
柔兒不讚同地道:“您太寵她了。”
趙晉撩開簾子側過身去吹了燈,“好,聽你的,明日我叫人打聽著,有合適的女先生就請來見見,成麼?你也彆太緊張,凡事順其自然吧。”
沒過幾日,趙晉果然就尋了個合適的女先生。柔兒在書齋見了她。
先生姓薛,麵容白淨,年約三十歲上下,溫和有禮地向柔兒介紹自己,“……早年在頤歡宮伺候貴人,癸巳年放恩出宮,先在蘇州鄭千鄭大人家襄佐五小姐,去年小姐出嫁,許給了廣平王府的四公子……經人介紹,說太太家裡如今正須一名教引,不知小姐年歲幾何,讀了什麼書?琴棋書畫皆由專門的師父教導嗎?可有專人□□過站臥坐行?飲食上頭在用纖體養顏的方子麼?”
柔兒聽得咋舌,尷尬道:“小女時年七歲,跟先生學過認字,琴棋書畫尚未、尚未教導,至於旁的,就更不曾……”
女先生溫笑道:“七歲年紀不算小,待人接物也該講究起來了。若趙太太信得過,允小姐跟著我練上兩年,保準給太太教出個知書達理的淑女。”
柔兒倒不求安安能做個淑女,她自然也希望自己的孩子是健康快樂的,安安性子太跳脫了,她隻希望先生能從好的方麵加以引導,讓安安變得更沉穩些。她不想孩子將來做什麼事都是毛毛躁躁的,且還要因為規矩學不好而給人指摘。
上課第一天,風平浪靜。
安安腿上被綁了兩塊木板,叫她吃飯睡覺都不準拆下來,洗完澡後必須立刻帶回去。綁著木板的雙腿隻能緩慢行走,跑不得跳不得,安安愁眉苦臉,在柔兒跟前耍性子失敗,無奈又去上了第二天的課,並在下學回來後哭訴先生的鐵麵無情。
第三天,安安開始鬨絕食,柔兒險些泄了氣,先生板著臉嚴肅地道:“太太既請了我,就該按我的法子來管,否則我隻好請辭。”柔兒沒法子,隻得硬起心腸假裝看不見安安可憐兮兮的樣子。
第五天,安安餓得沒力氣了,想讓侍婢偷偷送些吃食來卻被先生半途撞破。
第六日,安安像隻鬥敗的公雞,乖乖回到書房跟先生學禮儀。
第一堂禮儀課是學行禮。
平禮、半禮、全禮、晚輩禮、下位禮,講究頗多。晚上下學回來,趙晉見自家閨女餓得狼吞虎咽,心裡不是滋味,背著人跟柔兒商量,“安安還小,這樣是不是太勉強她?叫她高高興興的玩吧,咱們不求她去攀什麼高門,你和我護著她無法無天長大又怎樣呢?”
柔兒也猶豫,自己的孩子自己固然心疼,可若真把安安縱成了一個不學無術的紈絝,又真的是為她好嗎?
柔兒硬下心腸道:“此事沒商量,您千萬彆在她跟前說這種話,免得她更有底氣胡鬨了。”
趙晉苦笑,“行,全聽夫人的。”
趁著先生十日一次的休沐,趙晉帶安安和彥哥兒去野外和郭子勝一家行獵去。
在寒露寺附近圍了一塊場地,支起帳篷,女人們圍坐在帳篷裡吃茶說話,男人和孩子們騎馬打獵,追著事先備好的兔子、山雞滿場跑。
安安和彥哥兒各騎了一匹小馬駒,分彆由小廝牽著,緩慢行在草地上。
郭忻從後麵追上來,自己勒著韁繩向安安做鬼臉,“你們真慢,還得要人牽馬,沒出息,看我!”
他大聲喝道:“駕!”催動馬兒朝前快速奔跑的同時,還不忘回過頭來向安安比手勢。
安安氣得臉通紅,喝道:“我也要自己騎!發財,你讓開!”
牽馬的正是發財,小姐才七歲,他哪敢放她一個人騎馬?笑道:“使不得,小姐彆跟郭少爺比,他比您大,又是個男孩子。”
安安最是聽不得這種話,女孩子哪裡就比男孩子差了?
她抓住韁繩,兩腿夾緊馬腹,“我要追上郭呆子,讓他笑我!”
那馬兒像是受到鼓舞,前蹄一揚,衝開發財的鉗製就狂奔起來。
“小姐,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