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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忻和陸雪寧的婚禮定在九月,這次婚宴,是安安受傷後第一回外出見人。
清早隨著柔兒到了陸家,就被讓到上房去給陸二夫人賀喜。安安被顧茜喊去,到陸雪寧的院子裡瞧陸雪寧梳妝去。
新娘子已經裝扮好,斂眉垂眼羞答答坐在裡間。大紅嫁衣襯著沉甸甸的花冠,手腕上一對金鐲子足有三指寬。
陸家家財厚,郭家給的聘禮也足,陸雪寧大婚自是風風光光惹人豔羨。
安安上前來,水兒手捧紅綢裹著的物件兒,“雪寧,祝福你,願你和郭姐夫永結同心、白頭偕老。”
家裡送的禮那是大人的表示。小姊妹們自然還有體己的禮要送。
安安曾與陸雪寧鬨過幾回不愉快,陸雪寧脾氣算不上好,也有點小心眼,但安安想了想,將來大家在浙州,孩子們鬨得老死不相往來,大人們也跟著彆扭。再說,陸雪寧嫁去郭家,就成了郭家的人,她父親和郭叔父最要好,自然不能給郭叔父的兒媳臉色瞧。
安安磊落地當麵送上祝福,若是陸雪寧這會兒還給她難堪,那便是陸雪寧自己不懂事了。
後者顯然也沒料到安安還願意跟她說說話。水兒把匣子打開來,大紅描金匣子裡頭躺著一對上好的象牙雕花梳子。
喜娘大驚小怪地道:“這可是好東西喲,趙姑娘跟陸姑娘感情真好。”
大夥兒說著喜慶的話,陸雪寧紅著臉接過禮物真誠地說了聲謝謝。
兩人一笑泯恩仇,顧茜等人也笑著紅了眼睛。小姑娘的哭和笑就是這麼簡單又明快。齟齬了,拌嘴了,嫉妒了,可落的淚是真心,握著的手也都是暖融融的。
外頭爆竹聲嬉鬨聲想起來,鑼鼓點中,有人高呼著“新郎官兒來嘍!接新娘子來嘍!”
陸雪寧臉一紅,喜娘忙把蓋頭替她遮好,陸雪寧攥著安安的手,她掌心緊張得全是汗。
“安安,你陪著我吧……我好緊張。”
安安笑著寬慰她幾句,大夥兒都跑出去瞧新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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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靜,白日的喧鬨是那般不真實,吹吹打打的樂曲仿佛還響徹耳畔。趙府安靜一如往常,偶有幾聲吠叫傳來,不知是何人驚了鄰家的犬。
她解去外袍,鑽進帳子裡,燈吹滅的一瞬,那熟悉的曲聲響起。
是誰用樹葉吹奏那首關雎。
是誰夜夜用這樂聲送她入夢。
她輾轉反側,索性又爬起來,她趿著鞋一路走出去。
隔著一道牆,她知道有一個人,就站在那裡。
“夠了麼?煩不煩啊你?故意想吵著我,不叫我安寧?”
“出來啊!薑徊!薑長壽!有種你就出來,當麵跟我說清楚!”
沉默。
牆外是無儘的沉默。
連樂聲也停了,靜寂得仿佛從來沒有人來過。
“小姐!小姐!”
巡夜的護院聽到響動趕來,“小姐,出什麼事了?有賊人?小人們這就去抓捕。”
安安不吭聲,一晚又一晚,她不知道那個人到底想做什麼。
他不是要報仇嗎?
他不是要利用她嗎?
吹曲子算什麼,擾她清夢算什麼?
暗中跟著她保護她算什麼,那日在陸家的房梁上盯著她的背影不放算什麼?
打馬奔行的山林裡,忽遠忽近的照應算什麼,此刻此地的避而不見又算什麼?
為什麼不光明磊落的出現,直接告訴她他到底想要乾什麼。
“老大,沒有人。牆外沒人。”
“老大,這邊也沒有。”
護院裡裡外外的搜遍,沒有抓到那個“賊”,護衛首領發窘地道:“對不住,小姐,小人們無能。”
安安不吭聲,她不喜歡。
不喜歡不清不楚,不喜歡沒頭沒尾。要決裂就乾乾脆脆的決裂,要為敵就大大方方的為敵。或是……清清楚楚的告訴她,他不報仇了,她還願意當他是朋友,還願意相信他……
現在這樣算什麼呢?
她沒說話,扭頭飛快地回去了自己的院子。
屋頂上,長壽頓住想要撥開瓦片的手。他沒有揭開那塊瓦,沒有朝內望。
他來過,用他的方式告彆過。
他想,是時候徹底的離開,忘卻前塵,重新過一個彆樣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