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文帝登基後扶植了他做王爺時的兩個伴讀, 一個是武官魏瀾, 一個是文官範玉林。
魏瀾世家出身, 後來又成了國舅, 仕途平穩,一直擔任著錦衣衛指揮使,替惠文帝查案辦案,既因替百姓們伸冤除害被百姓們讚賞, 又因辦案手段血腥殘忍被百官們忌憚,沒事就盯著他, 想參魏家一本。
魏瀾起步高風險大,換個膽小的,在錦衣衛指揮使這個位置上當不穩。
惠文帝就需要魏瀾做這個惡人,有些官員他看著不順眼但又不能隨便處罰, 這時候隻需要讓魏瀾去查一查, 抓點小錯就能把人給辦了,而且最後大臣們罵的都是魏瀾, 沒人罵他。簡單來說,魏瀾是惠文帝的一把刀, 他想收拾誰讓魏瀾去收拾就行。
但惠文帝治理天下光靠刀不行, 他還需要一個能為他籌謀劃策的文臣。
惠文帝看中了範玉林, 隻是文臣的升遷除了個人的本事還需要資曆, 不然難以服眾。
因此,惠文帝將範玉林派到了地方做官。
接連九年,範玉林先後做了三年江城知府、三年揚州鹽官、三年巡政欽差, 終於在四十歲的時候重回京城,做了惠文帝早就給他預定好的戶部尚書兼內閣大學士。
二月初七,範家一家人抵達京城。
第二天範夫人孔圓圓就收到了一疊的拜帖,全是想登門拜見尚書夫人的。
十五歲的範蘅領著妹妹範蓉來給母親請安,就見母親正對著一桌子的帖子發愁。
範蓉剛八歲,貪吃好玩,進來喊了聲娘,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就坐到椅子上吃糕點去了。
範蘅走到母親麵前,拿起幾張帖子看了看,笑道:“娘,我記得咱們隨父親在外赴任時,您平常隻與端王妃娘娘、顯國公府的魏夫人有書信來往,怎麼一回京城突然多了這麼多想來與您敘舊的夫人太太?”
孔圓圓笑得無奈:“還不是因為你爹升了官,咱們娘仨也跟著沾光,對了綿綿,王妃娘娘、魏夫人分彆送了請帖來,請咱們去做客,今天你準備準備,明日咱們先去王府拜見王妃。”
綿綿是範蘅的小字。
範蘅六歲離京,早忘了端王妃或魏夫人的模樣,但她記得兩人都是很美的人,根據她們寫給母親的書信,範蘅也能體會到兩位長輩的平易近人,特彆是魏夫人,每次都會送很多禮物給她與妹妹。
“王府有好吃的嗎?”範蓉一邊嚼著嘴裡的豆沙糕一邊問。
範蘅笑妹妹:“你就知道吃,在咱們家裡沒人管你,到了王府可不許這樣失禮。”
範蓉吐了吐舌頭。
第二天孔圓圓帶著兩個女兒去了端王府。
端王當差去了,端王妃袁紫霞親切地招待了孔圓圓母女。
袁紫霞是個嬌貴吃不了苦的人,當年懷、生世子蕭璨時都吃了大苦頭,氣得她讓端王去太醫那裡討了避子的方子,這麼多年一直都沒有再懷。後來阿秀生了明檀,小明檀越長越漂亮,袁紫霞有一點點羨慕,但隻是一點點。
今日孔圓圓一下子帶了兩個女兒過來,大的柔而不怯、美而不驕,小的嬌憨可愛,袁紫霞酸了。
“這是綿綿嗎,我都快認不出來了。”袁紫霞拉著範蘅的手,試圖從小姑娘臉上辨認出當年軟軟萌萌的女娃娃。
範蘅笑著給她行禮,嘴邊露出一對兒淺淺的梨渦,終於透出幾分孩子氣。
袁紫霞又去逗了逗範蓉。
在暖閣裡坐了片刻,袁紫霞邀請孔圓圓娘仨陪她去逛園子。
端王府的花園乃京中一絕,八歲的範蓉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大的園子,母親陪王妃在涼亭裡聊家常,範蓉拉著姐姐的手要姐姐陪她去四處看看。
孔圓圓瞪了小女兒一眼。
端王妃笑道:“去吧去吧,王爺不在,世子也進宮了,花園裡隻有咱們。”
孔圓圓這才放心讓兩個女兒去隨便遊園。
範蓉人小跑得快,像一隻來到陌生森林的小鹿,看什麼都稀奇,範蘅讓丫鬟跑著追妹妹,她保持著距離走在後麵。她是大姑娘了,不能像妹妹那樣亂跑。
前麵就是王府的荷花池。
範蘅追上來,看見妹妹與丫鬟站在池子邊上,低頭看水。
範蘅腳步一頓,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好像很久以前她來過這裡似的。
範蘅想起了她身邊的嬤嬤,嬤嬤年輕時是她的乳母。
有一年魏夫人又寫了一封信給母親,範蘅回到自己房裡隨口對嬤嬤提了一句,嬤嬤羨慕魏夫人運氣好,養出了一個太子。範蘅好奇詢問這段故事,嬤嬤講完太子的身世,還告訴她,說她小時候還被太子護過呢。
嬤嬤說,太子就是在端王府裡護的她,當時裕王府的二少爺欺負人拿小石頭扔她,太子打抱不平,跑過去打了二少爺一頓。
應該就是在這裡吧?
範蘅朝妹妹走去。
突然,荷花池對麵傳來一道戲謔的聲音:“蕭璨,你家裡什麼時候多了個妹妹?”
男子的聲音,而且不是一兩個,範蘅心中一緊,趁對麵的人還沒發現她,範蘅悄悄躲在了旁邊做景的一塊兒一人多高的瘦山石後。
蕭璨是端王世子的名諱,聽母親說蕭璨君子端方,他定知道妹妹是客人,不會難為妹妹,倘若對方真要欺負妹妹,她再出去護著也來得及。
將裙擺都並攏到身前,範蘅一邊回避,一邊透過瘦山石上麵的小洞觀察對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