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下到了下午,天空中的烏雲還沒徹底散去,厚重深灰色的雲層邊緣鑲嵌著一圈朦朧的金光。在這樣一個被終年浸泡在陰雨和森林裡的國家,灰綠色是絕對的主基調,它們沉默而固執地把霍格沃茨包圍在煙雨淒迷之下。
等待著上第一堂飛行課的孩子們擠在通道的出口處,揪著雨衣的領子仰望著天空,觀察落下來的雨滴的大小和密集程度。
不怪早上的時候整個拉文克勞都在盯著天冥想,畢竟下雨大小關係到他們是否要去上飛行課。
奧羅拉蹲在台階邊,看著地上的積水倒映出來的整個鉛灰色天空,光影交錯,紛亂晦暗。她沒有戴雨帽,細絲一樣輕盈的雨滴墜落在她的發頂,更多的則落向地麵的積水,牽開一圈圈銀色的水紋又很快被撫平。
離正式上課還有十分鐘,赫奇帕奇和格蘭芬多們擠在一起等著去領飛行課要用的掃帚。據級長說,學校的掃帚很多都有問題,但是一年級新生不允許自帶,因此隻能到倉庫統一領。
奧羅拉向來不喜歡和彆人去爭東西,乾脆蹲在邊緣等著他們挑剩下了再去拿。沃克斯則因為患有比奧羅拉這個女孩子還要嚴重的恐高症,所以積極性也不高,甚至如果不是因為這是門必修課,他壓根就不會來這裡。
比爾·韋斯萊和卡洛琳則看起來對這門課很感興趣,兩個人拿著掃帚比劃的時候還真挺像那麼回事。
很快地,兩個學院的學生都來到了學校建築物以外的草坪空地上等待上課。剛吸飽了水的草皮踩起來有一種柔軟下陷的錯覺,淺綠色的青草汁液濺滿孩子們的雨靴邊緣。
飛行課老師是霍琪夫人,她那頭與眾不同的灰色短發和金色眼睛讓人很容易聯想到某種鷹類。
第一次的飛行課混亂得就像車禍現場一樣,除了少數幾個學生可以讓自己勉強不搖搖晃晃以外,其他的學生連控製方向都做不到。沃克斯隻要腳尖離地三十英尺就不敢睜眼睛,雙手死死抓住掃帚,用力到指節都開始發白了。
霍琪夫人一遍一遍地嗬斥他不要這麼用力,掃帚會很不高興到把他甩下來的。事
實證明,霍琪夫人是對的,沃克斯摔得簡直毫無懸念。
奧羅拉也沒好到哪裡去,她能飛得比沃克斯高一點兒,但是她的控製力很差,而且掃帚似乎比她還恐高,超過五十英尺就開始瑟瑟發抖,還不停地想要往下降。整堂課她都在試圖和沃克斯保持一定距離,這是很明智的,梅林才知道兩個飛行廢物撞到一起會引發什麼樣的慘烈後果。
可惜沃克斯的掃帚似乎對他意見很大,帶著他在半空中一直橫衝直撞,比爾試圖去拉他卻屢次失手。奧羅拉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讓她和掃帚都能夠感到愉快的高度練習,轉眼就被沃克斯撞了出去。比爾眼疾手快地抓回了他的室友,卻隻能一臉驚恐地看著奧羅拉朝走廊的方向摔過去。
“命令你的掃帚停下來,菲爾德小姐!”霍琪夫人一邊躲開著一連串尖叫不已著衝過來的赫奇帕奇,一邊朝奧羅拉大喊,“你要學會控製……噢,梅林啊!”
奧羅拉顯然沒能擔起霍琪夫人的厚望,像顆失控的炮/彈一樣飛出去把剛從拐角處走過來的幾個斯萊特林撞得人仰馬翻。領頭的那個學生手裡的魔藥材料瞬間天女散花般地撒了一地,幾條重獲自由的鼻涕蟲也從罐子裡飛了出來,穩穩地貼在牆壁上的畫像上,滑溜過一道道黏糊糊的痕跡。
還有一些珍貴的畫像則被震得掉落下來,玻璃碎裂了一地,這對畫像裡的人來說簡直就是一場九級地震一樣的災難。
額頭在猛地撞上粗糲堅硬的牆壁後,奧羅拉有那麼半分鐘好像五感全失了一樣,耳朵嗡嗡直響眼睛也什麼都看不見。有什麼溫熱黏稠的東西順著皮膚和眉骨一路滑落到嘴唇,奧羅拉茫然地伸手胡亂抹了一把,通紅豔麗還有粘性。
“天哪天哪,你們還愣著乾什麼!快把這些惡心的東西從我臉上拿下去!”畫框裡的女爵夫人看起來假發都要氣歪了,縮在畫框邊緣狠狠瞪著那條慢吞吞的軟體動物。
“你怎麼控製掃帚的?!沒長眼睛嗎?”為首的斯萊特林女生被撞得最慘,後腦勺劇烈疼痛,頭暈眼花,滿地的魔藥材料讓她有種想把這個傻兮兮趴在地上的新生丟到到黑湖裡去冷靜的衝動,“喂,說你呢!你聽到了沒
有?!”
“對不起。”奧羅拉花了點功夫才徹底看清楚對方的滿臉怒容,然後就是滿地狼藉的魔藥材料,“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幫你撿起來吧,真的對不起。”
“奧羅拉,你沒事吧……我的天哪!”沃克斯跑過來拉起奧羅拉,被她滿臉鮮血的樣子嚇了一跳,“你的頭……我帶你去醫院!”
對方看到奧羅拉頭破血流的樣子也有一瞬間的無語,但是旋即又狂躁起來:“喂,你們就這麼走了,我怎麼跟斯內普教授交代啊?!”“是我的錯,我會去跟斯內普教授說明白的,真的對不起。”奧羅拉在一片嘈雜裡漸漸緩過來,才覺得頭上的傷口痛得厲害,說話的聲音都有點抖。
“看樣子赫奇帕奇今年是迫不及待要墊底了。”另一個站在旁邊的斯萊特林女生輕蔑地看著他們,“你不會以為認個錯就算了吧?”
“讓開,讓我看一下。”霍琪夫人推開周圍的人群,蹲下身仔細檢查了一下奧羅拉的傷勢,然後說道,“好了都散了,我帶她去醫院,你們全都給我把掃帚放回地上,誰都不許動。不然我就讓他的學院今年墊底!”
“來吧奧羅拉,我們先走。”霍琪夫人說著,扶著奧羅拉的肩膀。
“可是那些魔藥……”
“是我把你撞倒的,我去跟斯內普教授解釋吧。”沃克斯說完,一條鼻涕蟲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落下來趴在他肩膀上,滑溜溜的一長條,被他連忙甩開。比爾的表情看起來連同情都不能形容。
這時,不知誰忽然喊了一聲“院長”,斯萊特林們像觸了電的貓一樣立刻整齊地一字排開。奧羅拉怔了一下,停下腳步回頭一看,果然看見他們那位年輕的魔藥大師正站在拐角處,目光掃過地上的一片壯烈景象,臉色瞬間黑了下來,漆黑的眸子裡醞釀著薄怒。
奧羅拉覺得這位年輕的教授一定在黑臉這門藝術上造詣頗高,潑油漆都沒他這麼快這麼徹底的,從麵無表情到陰沉慍怒,幾乎不需要任何鋪墊就能辦到。如果不是因為他對自己的麵部肌肉控製力很強,那就是他對這兩個表情已經運用到爐火純青,所以可以任意切換的地步了。
斯內普收回目光,拖著長腔的語調
顯得十分陰森森:“沒有人願意解釋一下,為什麼這些本應該出現在我辦公室的魔藥現在卻以這樣的姿態躺在地上嗎?”
“是我撞倒了她們(她)。”
斯內普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兩個幾乎同時開口的新生,目光在奧羅拉滿是鮮血的臉上停頓了半秒,挑起眉毛:“可以想象。那麼,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被各扣兩分也是可以想象的,對嗎?”
話音剛落,最後一個因為剛剛的連環撞車事件而勉力堅持的畫像也從牆上掉了下來,正好砸中之前唯一沒有被弄壞的魔藥瓶。這下是真的全毀了。
畫像地上哀嚎:“梅林的襪子啊,這白鮮的味道太可怕了,誰來拉我一把?!”
斯內普臉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奧羅拉聽到這句話後控製不住地彎了彎嘴角,卻被他敏銳地捕捉到:“或者你們更喜歡在晚上的時候去巡邏禁林?那就去吧!”
說完,他一揮魔杖,地上的藥水和鼻涕蟲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緊接著,斯內普快速利落地轉身走掉了。
霍琪夫人歎了口氣:“西弗勒斯啊。”她拉著奧羅拉朝醫院的方向走去,“不過彆擔心,有海格在,你們不會在禁林出事的。當然前提是你們得足夠聽話。”
校醫院的龐弗雷夫人是一位待人溫柔且乾練精明的女士,她對病人的嗬護關照讓人很難相信她是很久以前的斯萊特林學生。儘管她在工作上十分嚴厲,校醫院裡隻有她說了算,鄧布利多有時候都會被她趕出去。
偏見有時候就是這麼奇怪,就像斯萊特林的人溫柔體貼是奇聞一樣,赫奇帕奇在很多人眼裡就是專收廢物草包的學院。
龐弗雷夫人替奧羅拉治愈了傷口以後,又用濕毛巾細心替她將手上和臉上的血液擦乾淨。其實她大可用一個清潔咒就能搞定這一切,不過她似乎很樂意和奧羅拉多說一會兒話。
“瞧瞧你的頭發顏色,多麼漂亮,還有這雙溫暖的眼睛。”龐弗雷夫人溫和地說著,眼神看著奧羅拉的時候,好像在透過她看著另一個人,“我在很久很久以前有過一個妹妹,她的頭發顏色就和你的一樣。淺淡朦朧得像微弱的陽光,可惜她很小的時候就死了,那時候她還不到八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