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點,奧羅拉精疲力竭地從一堆亂七八糟的夢裡掙脫出來,躺在床上聽著外麵的密集雨聲。屋子裡暗沉沉的,陰鬱無比,她不用拉開窗簾也知道外麵是一幅怎樣的場景。
鋪天蓋地的透明雨絲,深綠厚重的古老森林。她在漫山遍野的濃霧和雨水裡縮成一團,緊緊抱著自己。稀薄灰光從簾布縫隙背後探出頭,她如同回到母親懷抱的脆弱嬰兒。
迷迷糊糊又躺了一會兒,萊姆斯在門外輕輕敲了敲門,提醒他們該走了,審判會很快就要開始。
奧羅拉應了一句,爬起來,在衛生間很快洗漱完畢。也許是連接著幾天都沒怎麼休息好的緣故,她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眼睛下方有淡淡的淤青,整個人就像從那些童話裡的雨夜走出來的單薄幽靈,沒有一點生機勃勃的樣子。
也許魔法部會更樂意看到自己這樣呢,這才是一個已故當事人的女兒該有的樣子。
她儘量把一頭長發梳理平順,然後也沒用發帶把它紮起來,就這麼散漫地披在背後。走到房間裡,奧羅拉把挎包拎起來,朝裡麵看了看,還是沒看到那本日記。
“斯萊特林先生?”她不怎麼抱希望地喊了喊,意料之中的沒有任何反應。
好吧,他還沒打算理人。
她再次後悔昨天說了不該說的話,儘管她其實從來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踩到薩拉查的禁區。這麼一看,她還能依舊活著並且保持健康,簡直就是奇跡。
不過薩拉查說得對,從外人的角度來看,自己在這件事上的擔憂對象好像出了點問題。可是自己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思維跑偏的來著?似乎那次還在學校的時候,她就莫名其妙地開始選擇性忽略一些事,比如這次針對斯內普的指控的真實性。
這不是一種自己經過思考後做出的決定,更像是一種潛意識的本能。仿佛她真的很熟悉這個人,熟悉到即使像今天這樣已經完全不記得他,卻也不會去懷疑他。
奧羅拉微微打了個抖,把水龍頭打開,接了一池的冰冷清水,一頭埋進去試圖讓水把自己腦海裡那些詭異的想法都淹沒衝
刷乾淨。
直到快要憋氣到休克了,奧羅拉終於從洗手池裡抬起頭,頭暈眼花滿臉水漬,被吸進鼻腔的水分嗆得忍不住咳嗽。
用不著想太多。她用萊姆斯和薩拉查的話來勸慰自己,自己的決定其實沒有什麼實質性意義,用不著……擔心。
“奧羅拉?”萊姆斯在門外疑惑地喊了她的名字。
她抹了把臉,回答:“我沒事,很快就來。”
簡單吃完早飯以後,萊姆斯帶著奧羅拉通過壁爐來到了魔法部。這是一個金碧輝煌到讓人有些頭暈目眩的大廳,頭頂的金色字符點綴在孔雀藍的穹頂上,閃閃爍爍變幻無窮,像被極光染透的星辰夜幕那樣無比美麗。來來往往的人多得就像對角巷裡最熱鬨的時候那樣。你根本用不著自己走,人群會把你擠在中間朝前推。
奧羅拉緊緊跟著萊姆斯,目光透過許多人之間的縫隙打量著這裡。精致而森嚴,忙碌而規律,這就是她對魔法部的初步印象。目前這裡最引人注目的,就是那個被建造在大廳中央的純金噴泉雕塑了,水流柔和了黃金那種咄咄逼人的閃耀,讓它看起來更加溫和肅穆。
通過安全檢查後,奧羅拉被帶領著朝其中一個電梯走去。門開的一瞬間,一股帶著黑煙的火焰就從裡麵噴了出來,萊姆斯拉著奧羅拉靈巧地閃開,發現火焰是從電梯裡其中一個巫師懷裡的箱子裡噴射出來的。
抱著箱子的巫師拍了拍自己有點燒焦的胡子,說:“抱歉,它有點失重過敏症,所以惡心嘔吐。你們先進來吧。”
奧羅拉先走了進去,視線正好能和那隻被裝在箱子裡剛剛探出頭的神奇動物平視。她朝那雙發亮的青綠色眼珠微微一笑:“嗨。”
它徹底伸長脖子,親昵而好奇地啄啄女孩的臉頰,清脆地啼鳴一聲,然後被巫師按了回去:“你就不能安靜一點嗎?”
“也許是您抱著它的方式不對,它有些不舒服。”奧羅拉提醒到。巫師驚訝地看了她一眼,小心翼翼地換了一個姿勢抱著它,果然那隻魔法生物就沒有再躁動不安地噴火了。
“謝謝你。”
“不客氣。”
叮咚一聲,電梯門開了,萊姆斯輕輕提醒到:“奧羅拉,我們到了。”“好。”她點點
頭,跟著萊姆斯一起走了出去。
這一層的光線比起剛剛的大廳就要灰暗壓抑得多了,深色的地麵被垂直銳利的棱和線切割成規則的方塊,牆壁是讓人看了發怵的骨白色,每隔一兩個拐角就會有一個方向標提示。
走廊右邊的儘頭有一扇窗戶,過多的光線正從那裡洶湧進來,沉甸慘白地壓在地麵上,帶著雨天的晦澀灰蒙。
奧羅拉轉頭看向走廊的另一端,毫無防備地和斯內普的漆黑雙眼隔著大半個走廊的距離對上。她的心頭猛地跳了一下,然後沉靜下去,空氣裡安靜得連外麵的雨聲都喧鬨盛大成一場宴會那樣。
他站在黑暗深處,陰影從頭至腳,毫無血色的臉孔冷硬漠然,眼神幽深得就像這裡的走廊,除了剛開始的一絲驚愕以後,再也捕捉不到任何其他的神情。有那麼一瞬間,奧羅拉覺得他表現得好像壓根就不認識自己一樣。
穿著藏藍色巫師服的鄧布利多很快從陰影裡走出來,輕聲和斯內普交談了兩句,然後轉頭看到了奧羅拉,藍眼睛裡衝她無聲地微笑了一下。
麵前的大門開了裡麵走出來一位麵容嚴肅的女巫,穿著黑色的製服,胸口有一個魔法部特有的標記,奧羅拉記得這個標記也曾出現在那封信上。她看著麵前的女孩,例行公事一般地問:“奧羅拉·菲爾德是嗎?”
“是。”
女巫又看向萊姆斯,“你是她的監護人?”萊姆斯溫和地微笑著點頭,“我會跟她一起進去。”
奧羅拉握住萊姆斯的手,看著麵露懷疑的女巫堅定地回答:“他是我的監護人。”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奧羅拉覺得自己說完這句話後,有一道頗為銳利的眼神從背後刺了過來,讓她有些如芒在背。
“那好吧,請跟我來。”
審判廳和外麵一樣莊嚴陰森,奧羅拉坐在椅子上,把挎包緊緊抱在懷裡,然後她感覺到了那本熟悉的日記形狀,封皮軟韌,邊角尖銳,這讓她多少安慰了些。
萊姆斯站在她身邊,用一種微弱得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對她說道:“記得一會兒彆去看鄧布利多他們,你是赫奇帕奇的學生,跟斯萊特林的院長根本不熟,除了上課會見到以外。”
奧羅拉眨眨眼,看
著還空缺著的法官席說:“當然,不可能會熟的不是嗎?”
萊姆斯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再說話。
很快,斯內普也走了進來,坐在奧羅拉側麵,隔了一整個法庭的距離。阿米莉亞·伯恩斯最後落座,審判開始。
和萊姆斯解釋得一樣,魔法部的人先是提供出了一份非常詳細的口供,然後再闡明了根據法律的規定所以特地請來埃蒙德·菲爾德女兒的原因,最後請阿米莉亞根據被害人家屬的意願來進行公正裁決。
阿米莉亞轉頭,用一種平和而莊重的語氣朝奧羅拉說道:“我們了解到你是在麻瓜社會長大的,因此對於巫師的許多事情尤其是法律並不清楚。剛剛我們的人員已經解釋了一遍,你能明白今天坐在這裡的原因嗎?”
“是的,法官女士,我能聽得懂。”奧羅拉點頭,眼神一直放在阿米莉亞的身上,儘量不去看彆的。
“那麼,你在霍格沃茨上學是嗎?”
“是的,二年級剛上完。”
“你的學院是?”
“赫奇帕奇。”
“認識你麵前這個人嗎?”
奧羅拉依舊沒有移開自己看著法官的視線,聲音平滑清脆,沒有任何顫抖,語調一如既往的溫和:“他是我的魔藥學教授。”
“你和他私底下熟悉嗎?”
“不怎麼算熟,法官女士。”
“請用更為準確的詞來概括一下,好嗎?”
“好的。”奧羅拉重新調整一下措辭,然後說道,“如果因為課業的問題而被留堂不算的話,那麼我和斯內普教授沒有私交。”
“斯內普先生呢?”
“她在我課上和另外幾個學生一起經常被留堂,除此之外,沒有。”斯內普不帶感情地回答。
阿米莉亞點點頭,繼續問道:“那麼對於魔法部剛剛提供的口供,你有什麼異議嗎?”“有。”斯內普不緊不慢地回答,“我當時不在他說的那個地方。”
“那你那時候在哪裡?”
“霍格沃茨,準備最後的考試。”
“你的證人……”
“是我。”鄧布利多開口,態度溫文爾雅,“我是他當時考試的監考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