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羅拉摸著它的頭,把手裡的食物分散出去。巴克比克和鳥蛇葡萄酥有些不高興,因為奧羅拉好幾天沒下來看它們了,怎麼哄都不肯吃東西,還老是瞪著眼睛凶過來。
奧羅拉很耐心地安撫著這兩隻鬨彆扭的魔法生物,一遍一遍地撫摸著它們的羽毛和身軀。她看著它們,像是要把它們印在腦子裡那樣,她很怕自己在將來看不見以後,會記不得它們的樣子。
吃飽了的咖啡豆乖巧地走過來親親奧羅拉的頭發,它現在已經是完全成年的體型了,翼展寬大,身形優美流暢,皮膚漆黑得像夜空那樣。
馴獸者的情緒和魔法生物的情緒是相互影響的,奧羅拉很快就發現葡萄酥它們都變得懨懨的,很沒精神的樣子。藍莓醬連動物腦髓都不吃了,趴在奧羅拉的肩膀上聳拉著頭。
“你們彆不開心了。”奧羅拉拿起切好的雪貂肉塊遞給巴克比克,“我這次多待一會兒好不好。”
於是她一個下午什麼都沒乾,就在這裡和她的魔法生物們一起,待到斯內普開始敲挎包提醒奧羅拉該出來了為止。
她基本可以想象出來自己爬出挎包的時候,麵前的魔藥教授是一副什麼陰沉的表情。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當她真的看到對方的時候,斯內普隻是微微擰著眉頭有些不悅地看著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說:“我幾乎要以為你在你的挎包裡迷路了,菲爾德小姐。你這次下去的時間有點太長了,你不覺得嗎?”
奧羅拉把挎包收拾好:“不好意思教授,我隻是想……想多看看它們。”斯內普聽明白了她的意思,略微頓了頓後,冷淡地睨著她,語氣緩慢到近乎刻意:“你有的時間來看它們。”
這句話讓奧羅拉戰栗了一下,她茫然地看著陰影交
疊擠壓的辦公室,聲音低垂零落:“不會的,我沒有多少時間了。”
斯內普的筆尖軌跡斷裂了,拖凝出多餘的細微劃痕。他抬頭看著麵前的少女,臉孔公式化成麵具那樣僵冷,找不到一絲的柔軟和人氣,眉間的皺痕更深刻了。
一種強烈的衝動迫使奧羅拉正對上對方漆黑冰涼的眼睛,讓她來不及去細想自己在乾什麼,以及這麼做合不合適和有什麼後果。她隻是很想朝麵前這個人說出自己最真實的想法,那些她拚命寫信也不敢透露的,和朋友交流也無法開口的,每天每夜折磨著她的壓抑和恐懼。
她隻想告訴自己的這位教授。
“我想要看清楚那些遠處的東西已經越來越困難了,教授。很困難,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
奧羅拉說著,眼睛在環境裡僅有的碎光下折射著清亮的光,身體有些無法控製地微微顫抖著。她站在這一片昏暗的地窖辦公室裡,像朵被黑暗重壓逼仄到無路可逃的火花,抖動著閃爍著,隨時都會熄滅那樣,鮮豔而脆弱。
“我一開始以為我隻是普通的雪盲症,就像您知道的,赫奇帕奇家族的遺傳病。可是後來去了聖芒戈我才知道,原來我的眼睛被一種能致死的黑魔法割傷過,我早就該瞎了才對。”
她說到這裡的時候,斯內普放下了筆,手順勢滑下去搭在靠背椅扶手的軟墊上,指骨凜硬。奧羅拉摸不準他是不是在考慮怎麼把自己轟出去,但是她不想停。她有種預感,如果自己現在不說,也許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
“可我不記得有這件事了,一點印象都沒有,沃克斯和我從小一起長大,他也不記得有這種事發生過。就好像……我的某一個噩夢成真了一樣,隻是它發生的時候沒有任何人看到,但留下的傷痕是真的。”
“我的記憶被人修改過刪除過,不是完整的,也不是最真實的。就像我一直都以為我隻是個……出生於普通家庭的,和其他人沒什麼區彆的人。後來有人告訴我,我其實是個巫師,而且是赫奇帕奇家族的後裔。”
“我從來都不是我以為的樣子。我甚至不知道我記憶裡有多少是真的值得我去相信的,我到底還忘記了些什麼,它們對我
是否重要。”
“我不害怕未知,教授。但是我害怕我一直依賴和深信不疑的東西都是假的。還害怕我會……再也看不見……”
“聖芒戈說我的眼睛已經不可能被徹底治好了,就算治療也隻能拖幾年而已,我總有一天會……什麼都看不到的。”
“我沒有辦法做到不受這個審判的影響,它一直跟隨著我,我擺脫不了它,時不時就會想起來。”奧羅拉掐著自己的手,直到手上都是紅紫的痕跡還毫無知覺,“我想我能猜到一些。也許是因為我父親是鳳凰社成員的緣故,所以我會被盯上。更也許,對我施咒的這個人,本意是想殺了我,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沒有成功。”
斯內普一動不動,坐在那裡像雕塑一樣,隻在聽到奧羅拉的最後一句話後稍微動彈了一下:“聖芒戈這麼跟你說的嗎?”
“是。”奧羅拉點頭,“他們還說,我的眼睛被什麼人給治愈過,但是記憶卻消失了。”
“所以你想找回那些記憶?找到對你施咒的人?”他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冷冽,帶著種不易察覺的緊繃。
奧羅拉緩緩搖了搖頭,“我想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事,想知道它們對我到底造成過什麼樣的影響,我的記憶到底是不是依舊值得信任的。但是我不想知道是誰對我施的咒,那已經沒有意義了,大概率就是某個會黑魔法的食死徒,而且我現在已經這樣了。所以……”
“我更想知道是誰救過我。我想知道這個,這對我來說更重要也更有意義。”
她是如此執著於探究自己記憶的真實,因為這關係到她對自己的定位和看法。她是否真的是一個時空旅行者,這是她一直以來看待這個世界的出發點和角度。如果這一點都改變了,她無法想象更多的可能。
斯內普聽到她的話後,表情改變了一下,逆著光,他的臉孔輪廓很模糊,陰影深重,讓人捉摸不透他的神情。奧羅拉不知道他在想什麼,隻能等在原地看著他。
半晌後,斯內普終於說話了:“所以你來這裡,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奧羅拉怔了怔,“……不是。我隻是……”她撿起地上的挎包,“我知道我今天很耽擱您的時間,但是我真的不知道該跟
誰說這些。我不敢跟任何人說,我知道也許鄧布利多教授會知道我父親的事多一些,可我……可我也不敢告訴他我想的這些。”
斯內普緊抿著嘴唇,臉色不太好。他看著有些拘謹地站在對麵的少女,能看到她長發上的淺淡色彩,和眼裡那種雖然逐漸冷卻下去,但依舊清晰熱烈的光焰和坦誠到不可思議的信賴。
這種認知讓他覺得怪異和不適,進而是本能地懷疑。如果隻是想要知道曾經發生過的事,尤其還是和埃蒙德·菲爾德有關的事,奧羅拉怎麼看不應該來找自己。就像她說的,她該去找鄧布利多才對。
然而事實是,她沒有去找鄧布利多,甚至沒有告訴其他的任何一個人,除了斯內普。這是讓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問出對方來這裡的目的的原因,他已經有了自己的猜測,比如,請求他幫她看看已經被聖芒戈下了絕症審判的視力是否有救。
這才符合邏輯。
可是她沒有。
仿佛她就是單純地來這裡對他訴說出不敢告訴任何人的心事一樣,這是一種真摯到沉重的信賴,滾燙而明亮。
斯內普冷著臉孔看著她,不明白她這麼做的原因。難道是因為自己現在是她的擔保人?這個理由太不堪一擊了,如果真的是,他簡直要懷疑奧羅拉的智商。而根據他的觀察來看,眼前的少女絕對要比大部分的赫奇帕奇聰明優秀許多,甚至可以說比一般的斯萊特林都要好。
那是因為什麼?他很想敲開這個赫奇帕奇後裔的金色腦袋來看看,裡麵到底都裝了些什麼。
放眼整個霍格沃茨,從斯內普自己都還是學生開始,一直到他現在已經成為斯萊特林的院長。他已經習慣了斯萊特林裡的功利化和地位實力決定一切,他追逐並且熱愛著這些。他在魔藥上的天賦堪稱絕無僅有,而且對於黑魔法的領悟能力也非常高。這些的確為他帶來過名聲和彆人的敬慕,但也僅限於表麵。
他知道學生們對他的稱呼和標簽,陰鬱恐怖的魔藥變態愛好狂,斯萊特林的千年毒蛇大魔王院長,說出來的話比刀子還鋒利尖銳,看他一眼都要少活一年,被他看一眼更要少活十年。
讓人信服有很多種手段,鄧布利多喜歡
用他的睿智深沉以及溫和穩重,斯內普則更習慣於采用他那種嚇人的威懾力。所以總有學生願意親近和擁戴他們的老校長,對斯內普則敬而遠之。
這是人之常情,畢竟溫暖光明的事物誰都熱愛。
因此奧羅拉的這種信賴才會顯得更詭異,突如其來得讓斯內普根本找不到理由。
他上一次麵對這種赤誠無害的相信時,還是在很多年前,遇到那個果敢美麗的紅發女孩的時候。現在是第二次,他卻警惕地感覺很不正常。甚至有那麼一瞬間,斯內普想直接朝奧羅拉嗬斥,讓她馬上出去,離開這裡。但是他似乎並不想這麼做……而且說到底,她現在的眼睛狀態是自己當初太敷衍了事造成的。
如果她真的永遠失明了,那斯內普也不會覺得自己能多好過。
還有剛才,她說她隻想知道是誰救了她,因為那才是重要的?那要是其實施咒的人和救治的人是同一個呢?斯內普想冷笑。
冗長沉悶到近乎喘不過氣的緘默後,奧羅拉朝斯內普告辭離開。
剛轉身,她卻聽到了斯內普涼緩的聲音,帶著種軟冰一樣的質感:“我還沒讓你走,菲爾德。”
她詫異地回頭,卻看到對方已經站了起來,朝自己舉起了魔杖。
有淡綠色的光帶從魔杖尖端浮動延伸出來,輕柔地包圍著奧羅拉的眼睛,帶來溫熱舒適的感受。這種感覺和薩拉查當初檢查她眼睛的情形很像。
光線散儘,奧羅拉眨眨眼,看到對方還保持著那個施咒的姿勢靜止了一會兒,然後坐下來,似乎在思考什麼,眉頭依然皺著。
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完全沒想到對方會替她檢查眼睛,說:“很嚴重吧,教授。”
斯內普沒什麼情緒地看了她一眼:“是挺嚴重的。”
果然……還是……
她用牙齒撕扯了一下嘴唇,剛想說什麼卻被對方搶了先:“但也不至於一定會瞎。”
什麼?!
奧羅拉有點反應不過來,瞪大眼睛看著斯內普好一會兒,有點哆嗦地說:“可是……聖芒戈的人說……”
“你如果這麼相信他們的話,那為什麼還要來找我?”斯內普不耐煩地打斷她。
“因為,我沒想過您會幫我……”
“那你來這裡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