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帶走(1 / 2)

() 燕王?

許是林未表情太過愣怔,縣令以為她不知道燕王是誰,隻能補充了一句:“那位便是燕王殿下,他入京勤王,匡扶新帝,先帝臨終前被立為三位輔政大臣之一。現在他剛剛平定邊亂回來,特意來順德府送忠勇侯骸骨歸鄉。”

林未當然知道燕王是什麼人,她看著外麵那個男子,幾乎心生恍惚。這就是名震天下、功蓋一方的燕王,她前世未曾謀麵的公公。

林未前世因為嫁給燕王的獨子,為此被京城眾多貴女牙酸了整整兩年,後來她和顧呈曜鬨掰了,外麵的酸話才好了一些。但即使如此,沒人能否認林未前世嫁的極好,她是公府嫡女,大長公主的外孫女,這樣顯赫的身份,嫁給燕王的兒子依然是高嫁。

林未的外祖母是皇室公主,她每年大半的時間都在公主府度過,所以林未很小的時候就聽說過燕王的事跡。據聞燕王十五歲就帶兵上戰場,建昭元年老燕王病逝,年僅十七的顧徽彥成為新的燕王。這十年來他南征北戰,極得穆宗重用,後來宮闈生亂,穆宗在病危中第一道密詔便是發給燕王。燕王不負眾望平定京城大亂,肅清朝局,後來被穆宗托孤,輔佐才八歲的皇長子,現在的小皇帝。

林未聽著燕王的事跡長大,當初能嫁給顧呈曜,她不知有多開心。可是她和燕王府終究是沒福,林未在元嘉四年正月和顧呈曜成婚,而元嘉二年的時候燕王就出京平定朵豁剌惕部叛亂,即便兒子大婚都沒回來,再然後,她就死了。

林未沒有想到,她嫁入燕王府都無緣和燕王見麵,卻在重生之後,在一個小村子見到了這位傳奇戰神。

林未內心很是複雜,她和顧呈曜鬨成那樣,按林未的性子本該恨屋及烏,對整個燕王府都再無好感。可是這一刻林未看到燕王本尊,竟然發現自己根本生不出遷怒之心,燕王僅是站在那裡,無形的威壓便籠罩全場,讓人連心生輕視都不敢,更怎麼敢埋怨。

原來這便是燕王……林未心中的震撼簡直無法表述,燕王竟然這樣年輕,長相也極為出挑。隻不過在他這個位置上,已經沒有人能注意到他的長相了。位高權重,生人勿進,在這種殺伐威懾下,還有誰敢評價燕王的長相。

可能是林未盯了太久,久到習慣被人注目的顧徽彥都輕輕動了動眉。顧徽彥在軍中是主帥,在王府中是家主,身上永遠不會缺乏視線,可是像林未這個年齡的小姑娘卻少有。他征戰多年,身上殺伐之氣凜然,便是錢太後見了他都有些拘束,更彆說其他女子。在京城裡時,年輕些的女子見了他都低頭屏氣,未出閣的閨秀更是嚇得頭都不敢抬,像林未這種主動看他的人是少數,能毫不避諱注視這麼長時間的,那就隻有她一人了。而且,這個小姑娘的眼神也很有意思。

顧徽彥微微帶了些笑意回視,眼中的探究之意被藏在深處,幾乎不可察覺。林未猛不防撞到顧徽彥的視線,對視了僅短短一瞬,林未就趕緊低頭,避開燕王的目光。

顧徽彥見林未低頭,便不再逼迫一個小女孩。若不是林未看的時間太長,眼神也非常奇怪,顧徽彥並不會和一個小姑娘回視,和他對視的壓力顧徽彥當然清楚。一個小孩子罷了,他裝作不知道就過去了。

林未低頭,胸腔裡心臟砰砰直跳。太可怕了,她前世的公爹原來這樣可怕,她原以為父子之間差不到哪裡,但是今日見了真人才知,她對燕王的想象還是太淺薄了。

眾人知道燕王降臨後,現場的氣氛立刻不一樣了。縣官和裡正如臨大敵,王婆和林大娘早就退到牆角,瑟瑟發抖,林未也垂著頭,像兔子一樣垂下耳朵,哪裡還有剛才舌戰群儒的威風。

顧徽彥特意繞遠路來可不是為了聽林未和她姑姑吵架的,他敲打完縣官後,就問:“林勇的衣塚在哪裡?”

他此行來順德府是送林勇的骸骨入土,順道看一看林勇的獨女,林勇去世前唯一的牽掛。現在看來林勇對他女兒的描述很不準確,顧徽彥了卻了林未的事,自然就要去給林勇開棺埋骨了。

開棺不是小事,裡正和村長引著顧徽彥往林勇衣塚走,村子裡的男人也呼啦啦跟去了一半。在這種時候林未就很是不服自己女兒的身份,就因為她是個女子,所以連生父遷骨這種大事都不能親自參與。

因為這件事攪局,林大娘精神恍惚,早就沒了給林未安排親事的心思,林未也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屋子。她本來是出去取布擦拭地上的水,這麼長的時間,地上的水都乾了。林未怔怔地盯著水漬看了好一會,眼中迷茫之色散去,眼神漸漸堅定起來。

她不能留在這個愚昧不化的小村子,這裡一村人都是一個姓,她逃得了李達、李員外,但是逃不了李二李三。她身懷巨富卻沒有自保之力,繼續待著村子裡,隻會給自己惹來殺身之禍。

林未重活一生,最珍惜的就是自己的命。

然而她一個孤身弱女子,沒有父母庇護,沒有家族威懾,還長了張很是拖累的臉,她即便把所有田產財富都折算成銀票,使計逃出這個村子,在路上也跑不長久。

唯一的辦法,就是燕王。雖然林未不太情願繼續和燕王這一家人打交道,可是為今之計,隻有燕王能毫發無損地帶著她離開,並且給她找一個安身立命之地。

至於如何說服燕王……從沒和男子撒過嬌求過情的林未為難了,這,她儘力而為吧……

開棺動墓不是件輕省事,等折騰完,天已經大黑。村長十分上道,立刻邀請燕王去寒舍將就,縣令也力請燕王去縣城,他早已安排好接風酒。

顧徽彥不欲折騰太多,他行軍多年,早就不挑剔環境,所以就沒有再興師動眾地去縣城,而是去帶著人去村長家暫住一晚。

顧徽彥這次帶著大軍班師回朝,走到半路時,他帶著親信脫離大部隊,先行來順德府送林勇屍骨入土,明日便直接啟程去追趕軍隊。畢竟還是行軍期間,他這個主帥脫離大軍太久不好。

顧徽彥不肯去縣城下榻,縣令雖然遺憾,但內心深處也悄悄鬆了口氣。伴君如伴虎,這位雖然不是君,但影響力隻大不小,他還是不要拿自己的前程仕途前程作賭了。

村長得知燕王殿下竟然當真要住在自己家,他受寵若驚,立刻派人回去收拾屋子,並且去通知其他有閒置屋子的鄉紳。燕王此行還帶來許多親信,鄉下即使地方大、空屋子多,一下子安置這麼多人也不是小事。

村長急忙忙走了,顧徽彥不急著回去,便下了馬,遣散隨從,慢慢走在月夜鄉道上。他很少有這樣輕鬆的時候,沒有戰事,沒有朝政,沒有應酬,頭頂是浩渺無際的星空,腳下是猶帶著冰霜的土地,漫無目的,無人打攪。

鄉間一旦入夜極黑,天上的星光隱約勾出兩邊樹木的輪廓。顧徽彥突然耳朵一動,腳步也停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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