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現在理直氣壯地站在這裡,不過是因為沒有出事罷了,若是今天小王爺真把人推下台子,看台下麵是那麼深的水,柳娘子還身懷六甲,稍有差錯便是一屍兩命。那可是孕婦和未出世的孩子,殘害這兩種人,王妃和小王爺給自家積點德吧,以後就不怕報應到自家後代身上嗎?”
在宗族社會提及報應子嗣,這是非常嚴重的狠話了,趙王妃立馬大怒:“你放肆!你是什麼人,本王妃非得治你一個大不敬之罪!”
“說起大不敬,還說不準是誰圖謀不軌呢。小王爺當時站在一眾女眷之後,隔著不遠處便是壽康大長公主,趙小王爺偷偷推人,誰知道是不是本來想推公主或是什麼人,不小心認錯了人,才讓柳娘子代為受罪。若是王妃想去太後麵前評理,我們大可一起去,好讓太後品品,您兒子到底想乾什麼。”
趙王妃語塞,這事到底是她兒子理虧,她能和燕王胡攪蠻纏,但是到了錢太後跟前,吃不了兜著走的一定是趙王府。林未就是拿準了趙王妃不敢鬨到太後跟前,才這樣肆無忌憚地譏諷。
但即使如此,趙王妃都咽不下這口氣,她看著林未冷笑:“你以為你不說出自己的名字,本王妃就找不出你是誰了嗎?你暫且等著,明日本王妃就讓你悔不當初,哭著來趙王府請罪。”
“成啊。”林未雙手交疊放在身前,對著趙王妃輕輕歪頭,嬌俏一笑,“趙王妃打算對我,或是對我的家人做些什麼呢?也不勞煩王妃動手去查了,我不防直接告訴你,我叫林未,家母過世多年,家父乃是忠勇侯林勇。和前趙王爺一樣,也是為國捐軀,戰亡疆場。王妃若是想找人使陰招,不必雇太多人手,我家裡隻剩我一人,衝著我來就足夠了。等王妃一行動,我就去京兆尹擊鼓鳴冤,說是趙王府欺壓烈士遺女,到時候,我們看看民心倒向誰。”
“你……”趙王妃氣得用手指著林未,恨得咬牙,“你以為這樣本王妃就奈何不了你嗎?”
“不敢,和王妃學的。王妃能用戰亡之名擠兌燕王,我也能用自己的身份擠兌你。趙王妃是孤兒寡母,我也是烈士孤女,王妃不是最喜歡賣慘賣可憐嗎,巧了,我也是。”
趙王妃咬牙切齒地看著林未,幾乎把一副銀牙咬碎,最後她狠狠瞪了林未一眼,用力拂袖而走。林未看著趙王妃和那個仗著年紀小行惡的男孩遠去,冷笑了一聲,不閃不避,直接衝著趙王府眾人的背影說道:“燕王管教趙小王爺是為了他好,王妃要是真的疼兒子,就該帶著他去給申家和燕王道歉,以後嚴加管教,而不是這樣助紂為虐。若不然,這些孽障遲早有一天會報應回你們自己身上。”
趙王妃最聽不得彆人說他兒子,她停住腳步回頭,隔著老遠都能感受到目光中的毒意,這時候顧明達走到林未身邊,恭敬地俯身作揖:“林姑娘,外麵風大,該回去了。”
這是燕王不動聲色但不容挑戰的表態,扯著亡人借題發揮到他身上便罷了,可是想動林未,就彆怪他下手不留情麵。
趙王妃看懂了顧徽彥無聲的威懾,她終究隻能氣得跺腳,恨恨走了。
林未大獲全勝,她對著碧綠的水潭呼了口氣,輕哼一聲:“果然,出來透透氣,胸悶立刻好多了。這種人啊就欠罵,走吧,回屋。”
林未轉身,隔著彎彎折折的水廊,她看到顧徽彥帶著人正站在對麵。林未尷尬,但還是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的樣子,神色自若地順著幽折的回廊往回走。
雖然林未和趙王妃說話的位置離水榭有些遠,但是托了周圍安靜的福,即便不甚清晰,但是往來對話還是能聽個大概。顧徽彥看著林未在遊廊中穿梭,她微垂下眼,動作乖巧,完全看不出剛才張牙舞爪的樣子。
申明達現在充滿了一種幻滅感,若不是燕王也站在這裡,他幾乎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他見林未嬌嬌俏俏,本來以為這是位弱柳扶風的美人,可是他剛才都聽到了什麼?顧徽彥微微笑著,不知自言自語還是對身旁的人說:“若是被針對的人不是自己,聽她訓人,倒還挺享受。”
若是周茂成在此一定深有同感,顧呈曜想了想,默默點頭。
趙王妃和林未的對話即使在水榭中也能隱約聽到,柳素娘一臉震驚加崇拜,高然站在一邊,心裡很不是滋味。
她才是王府的媳婦,燕王被潑婦蠻纏,追出去出這口氣的竟然不是她,而是一個外人。
高然用力絞著帕子,若是重來一次就好了,她一定不會讓給林未。
事情鬨到如此,柳素娘是沒什麼心情去看龍舟了。皇帝那邊的太監已經來催了好幾次,顧徽彥不好再推辭,這就要走了。高然也借勢告退,回女眷那裡繼續燕王府的社交,林未這個閒人無所事事,便留下來陪柳素娘。
她們倆人坐了一會,申明達去前麵告了假,便來接柳素娘回家。柳素娘依依不舍地和林未告彆,林未目送申明達小心地攙著柳素娘離開,光從他們倆的背影便能看出無限溫情。水榭裡隻剩她一人了,林未繼續坐著,對著寂靜的空氣長長歎了口氣。
沒過一會,竟然下起雨來。宛星一臉焦急:“姑娘,我們沒帶傘,這可怎麼辦?”
林未看著窗外連成一線的雨絲,無所謂道:“能怎麼辦,等著唄。燕王總不至於把我丟在這裡吧。”
話音剛落,轉角便傳來腳步聲,傘麵逐漸抬高,來人的臉隨著淅淅瀝瀝的雨聲逐漸呈現在林未眼前。
是顧呈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