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番外之顧徽彥(1 / 2)

() “王爺。”

顧明達停在三步之外, 一如往常許多年那樣, 恭敬又守規矩地低著頭。他說過許多次,私下無人時, 他們之間不必這樣拘束。可是顧明達麵上應下,下一次又是如此。

顧徽彥知道他也沒法改變這個固執的心腹,便隨著顧明達去了。可是今日, 顧明達站在三步之外,顧徽彥停了許久,才對顧明達說:“呈上來。”

顧明達依然還是古板冰冷的模樣,他像一尊沒有感情的機器般, 將一遝厚厚的信封放到顧徽彥桌案上,隨後一言不發地後退入黑暗中,轉身關上了門。

似乎王爺不同尋常的沉默, 突然讓他親自去查的王妃生平, 都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

顧明達出去許久, 顧徽彥坐在香燼繚繞的紫檀座椅上, 許久都沒法拆開那張信封。

他對這件事視而不見近一年, 現在真相就擺在他手邊, 他竟然也不願意打開去看。

可是有些事情, 已經明顯到他沒法忽視的程度,顧徽彥最終還是伸出手,將那封信慢慢撕開。

這裡麵,是林未晞在順德府的生平,其中有她的出生年月, 有她的生活經曆,也有她的性格愛好……顧徽彥一目十行,近乎是殘酷地將所有調查從頭看完。他放下最後一頁紙,燭火跳動在他的眼睛中,幽黑得嚇人。

此時夜已經很深了,他突然歸來,把景澄院的丫鬟們都嚇了一跳。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小心翼翼地看著他:“王爺,王妃等了許久,已經熬不住睡了。”

“我知道了,下去吧。”

宛星宛月帶著婢女魚貫而出,隨著他的行動,景澄院的燈火大興,現在又重新陷入沉寂。

顧徽彥慢慢走到他們起居的內室,撩開床帳,深沉又久遠地盯著她的側臉。

她睡得並不安穩,似乎感受到外界的風,眉尖不安地顰了顰。林未晞睡覺素來不太安分,這件事他第一天就知道了,可是原來他不在的時候,林未晞會蜷成一團,像嬰孩一般縮在牆角。他下意識地想將她放好,即便鋪了錦被,恐怕靠著牆也會著涼。可是他的手剛伸出去一半,手指突然蜷了蜷,最終克製地收了回來。

他多麼希望自己不知道這件事,這樣,他還可以粉飾太平,繼續將她留在身邊。她得理時不饒人,睡覺時很沒有安全感,喜歡吃甜和辣,冬天時特彆怕冷……他知道很多她可愛的小動作,他的許多習慣亦漸漸和她融為一體。曾經他以為,他們還有長長的餘生去豐富這些細節。

這場玩笑一樣的婚姻開始於他的一時私心,他對自己從來嚴苛理智,但是那一瞬間,但林未晞和他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他竟然久違的心動了一下。可是很快,他清醒過來。

林未晞隻是氣糊塗了而已,她可以糊塗,他卻不行。但是他顯然低估了林未晞的固執,當夜她發起高燒,即便燒得臉頰陀紅,也要強撐著從床上爬起來,聲音都是喑啞的,她對他說:“殿下,我昨日說的事情並不是隨口胡言。”

顧徽彥久久地看著她:“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

她停了一下,說:“我知道。”

可是顧徽彥無比清楚她並不知道,她隻是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因為被一個不喜歡的女子比了下去,所以執拗地要贏回來。她昨日說了什麼?她竟然來和他說,或許您缺一個王妃,您看,我怎麼樣?

顧徽彥突然就產生一種極卑劣的心情,這是她說的,順水推舟,亦無不可。

顧徽彥說不清在和誰生氣,他帶著人往外走,穿過回廊時,他猛地看到花架上有一樹紫藤在風中搖曳。放在平常,他根本不會注意到這些花花草草。他停在回廊上許久,久到照看庭院的花匠幾乎嚇得跪下了。

“王爺,許是起風了。”

並不是起風。不是風動,是他的心動了。

顧徽彥終於決定順從自己的內心一次,他從小對自己嚴苛,不允許自己有沉迷的事物,不允許自己有耗費時間的愛好。他從來都在克製自己,不斷周全王府,燕地,母親,父親,後麵還有沈氏。

可是這一次,顧徽彥想,他或許可以放任自己一次。燕王府總是要有王妃的,許多迎來送往、禮儀門麵,總不能由世子妃出麵。

從那一次放縱起,他步步退讓,就再也收不回來。

到現在,林未晞已經孕育了他們二人的孩子,顧徽彥想過許多次,如果這是個男孩該怎麼樣,如果是個女孩又怎麼辦。他當真是一個極好的主帥,他如排兵布陣般,已經在腦海中推演了許多種安排。他掌軍十年尚未逢敗績,一位舊友說他是天生將才,顧徽彥從前不以為意,可是現在他卻希望這是真的,或許這樣,他也可以成為一個很好的父親。

但是在這種緊要關頭,在他幾乎被突如其來的幸福衝得頭腦發昏的時候,上天將另一個血淋淋的事實擺在他麵前。

仿佛有人潑了一盆冰水,他飄飄然的心神猛地就冷靜下來。

他並不在意林未晞曾經的身份,她現在又不是他兒媳。何況顧徽彥對改嫁的態度很寬容,可能是見慣了生死,見慣了母親失去兒子,新婦失去丈夫,所以顧徽彥一直覺得讓寡婦守節是一件很莫名其妙的事情。不和則離,喪夫另嫁,其實都沒什麼。

林未晞更是如此,她已經付出了生命的代價,她沒有道理被困住一輩子。可是顧徽彥卻想知道,林未晞當初說要嫁給他時,到底是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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