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身家子嗣不旺, 即便是在沒有實行計劃生育的那些年, 家裡的孩子也不多, 到原身爺爺那一輩, 就隻有兄妹兩人,姑奶奶遠嫁後,村裡也就沒有近一些的親戚了。
原身的父親還是獨子, 原身本人也沒有兄弟姐妹, 現在於紅梅回娘家了, 江流父子的生活隻能拜托鄰居們照應。
江家隔壁住著好幾戶人家,其中和江家關係最好的要數斜對門的林家了,那家的兒子林業和原身打小一塊長大, 年紀大點後, 兩人又結伴去了外頭打工, 這次原身出事,也是林業忙前忙後幫他和包工頭以及開發商協商,也是他把原身送回來的。
半個月前,林業又出去打工去了,他離開時曾拜托母親照看原身這個好兄弟,現在於紅梅招呼不打就離開了江家,林業的親媽滿春嬸在知道這個消息的第一時間,就接手了江流父子的一日三餐。
“今天太晚了,夜市菜場都沒什麼好肉,明天外趕早去買點豬腚骨回來,給你煲湯喝, 老一輩都說,以形補形,你現在就該多喝點骨頭湯。”
滿春嬸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接近傍晚了,眼瞅著江家倆孩子也該放學回來了,她隻能用手頭有的材料做點簡易的家常菜。
好在鄉下最不缺的就是新鮮蔬菜,清炒涼拌再勾芡一碗豆腐湯,菜色也算豐盛。
菜燒好了,飯還在灶頭上燜著,剛剛在替江家做飯的時候,老太太也仔細打量了一圈江家的廚房。
原身在工地乾活,工資並不算低,加上原身沒有喝酒抽煙的毛病,掙的那些錢絕大多數都是寄回家裡去的,所以早在幾年前,江家就建起了小樓房,水泥地,外牆麵還貼了瓷磚,在鄉下也是數一數二的氣派。
江家的廚房和衛生間和城裡的商品房沒什麼區彆,都是原身在外頭學了手藝後回來搭建的,林業和原身是好兄弟,兩家樓房的布置自然也是差不多的。
隻是在使用過後,細心的滿春嬸還是察覺出了區彆。
當家的女人總是覺得廚房的儲物櫃不夠用,除了必備餐具外,各色調料,大米綠豆紅豆等亂七八糟的東西能夠把那些箱子櫃子全都裝滿,而且時常開火的廚房,即便女主人打掃的再乾淨,瓷磚的縫隙裡也不免會卡油煙臟汙。
可江家的廚房就不一樣了,調味料很少,除了基本的鹽、味精、醬油,老太太想找瓶醋都找不到,更彆提其他蔥薑蒜之類的調味品了,更有趣的是家家戶戶必備的鹽,於紅梅都沒有多儲備一袋,她過來做菜的時候,鹽盒裡就隻剩下薄薄一層底,還是老太太回了一趟家,給捎了半袋鹽過來把鹽盒給裝滿。
一個負責家裡三餐的女人,不至於連家裡快沒鹽了都顧不上,而且江家的廚房太乾淨了,老太太不知道這是江家不怎麼開火的原因,還是於紅梅燒菜不愛放油不愛爆炒的原因。
當家的女人節儉,滿春嬸時常會在超市搞活動的時候多買點可以長期保存的生活用品存起來,一來是省錢,而來也是以防不時之需,可在江家她看不到任何物品囤積的痕跡。
除此之外,還有許許多多她見不慣的小毛病。
比如村裡人現在用的廁紙還是集市上一拎一拎賣的草紙,這種廁紙最便宜,一拎隻要一塊錢,足夠全家人用一個禮拜,而江家廁所裡的廁紙是綿柔紙巾,小小一盒就要一塊錢,而這樣的紙巾在鄉下往往是放在客廳,等到客人上門的時候擦手擦嘴用的。
在滿春嬸這樣節儉了大半輩子的人看來,於紅梅的這種行為太過大手大腳了。
又比如衛生間的幾條毛巾,於紅梅和倆孩子的毛巾都還簇新著,而江流這個掙錢主力的毛巾卻不知道是幾年前的,白色的毛巾都已經泛黃了,原本應該柔軟的毛巾摸上去硬硬的,可見已經使用了很久。
作為媳婦,於紅梅隻知道給自己和孩子換新毛巾,卻不知道給丈夫換一條好點的毛巾,這在滿春嬸看來又是另一個罪過。
短短小半天的時間,老太太對江家的觀察總結下來就隻有一個觀點,那就是於紅梅這個年輕小媳婦和她們這樣老太太的生活習慣似乎不一樣,這個外表上總是光鮮亮麗的女人,似乎並沒有把這個家當好。
“嬸子,麻煩你了,家裡的錢應該放在那個抽屜裡,之後的菜錢就從那兒拿。”
江流這會兒還得躺在床上,沒法動彈的他隻能讓老太太自己去抽屜裡拿錢。
“誒。”
滿春嬸是個爽快人,她也沒跟江流玩什麼推來推去的遊戲,她照顧江流是看在兩家多年的情分上,幫忙做菜洗衣是肯定不會要錢的,可買菜的錢和江家其他開支的花銷她還是得收下。
她按照江流的指揮打開了江家那個放零錢的抽屜,可找了一圈,裡麵隻放著幾本書,她甚至將那些書頁都翻了,也沒找到一毛錢。
“流子啊,你是不是記錯放錢的位置了?”
滿春嬸疑惑地朝江流問道。
“啊?”
江流露出同樣疑惑的表情,可他心裡明白,這是因為於紅梅在走的時候,把這些零錢通通帶上了。
“可能是家裡正好沒零錢了,滿春嬸,你再看看衣櫃左側最下麵的棉襖,那件棉襖的口袋裡應該有一張存折,我的身份證應該也在那兒,明天麻煩你,幫我取一千塊錢。”
這個年代的物價,取一千塊錢在鄉下能用三四個月呢。
滿春嬸這會兒還沒多想,可當她順著江流的話找到那件棉襖,卻沒有從那件棉襖裡頭找到他口中的存折和身份證時,頓時就急了。
那狗日的於紅梅,難道真的拋夫棄子跑路了?
可她自己跑了也就算了,怎麼還把全家的錢都帶走了,她沒想過自己瘸腿的男人,難道也不想想自己的兩個孩子嗎,都說虎毒不食子,她比毒老虎還狠啊。
“也沒有嗎?”
江流麵色慘白,他似乎也想到了這個最壞的可能性。
“不可能的,紅梅是個好女人,可能是媽生了重病,所以她才急急忙忙帶著錢走了。”
說著,江流扯著嘴笑了笑,可這笑比哭還難看。
這樣的表情落在滿春嬸的眼裡,那就是江流這會兒接受不了妻子的背叛,自欺欺人的表現。
老太太心疼壞了,怎麼到這個時候了,江流還替他那沒良心的媳婦說話呢,就這樣的男人,村裡還有人傳小話說他喝酒在媳婦身上撒氣,那些人可真夠損的,真該讓他們瞧瞧現在的江流是什麼模樣。
“流子啊,你要是相信嬸,你就告訴嬸,你家裡頭的錢是不是都在那個存折上了?”
老太太覺得沒有於紅梅那樣辦事的,她要離婚可以,江流的賠償款她不能拿,家裡之前存的那些錢,也是江流掙回來的,如果她不願意養兩個孩子,那些錢她也得給江流留下來,要不然這爹仨兒該怎麼活啊。
江流沒有長輩,她得替江流做主,要是於紅梅真做了這種不要臉的事,她叫上全村的人都得去隔壁縣的於家,讓他們把於紅梅交出來。
“那張存折上是工頭賠的錢,存在我的戶頭上,一共二十四萬六。”
工地賠了他二十三萬,剩下的一萬六是地產商預存在醫院沒花完的醫藥費,房地產商想要儘快消弭這件事的影響,直接就把這一萬多塊錢也給了原身。
這些手續都是林業幫著辦妥的,滿春嬸是林業的媽,自然心裡頭清楚。
“那這些年你們家就沒攢下錢嗎?”
滿春嬸想著,就於紅梅娘幾個,還能把江流這些年賺的錢都花完不成?
“錢是紅梅管的,我也不清楚,結婚的時候,我掙的還不多,每個月四五百的往家裡打錢,現在工資漲了,每個月除了自己留三百,剩下的全都寄回家,我也不清楚家裡這些年開支怎麼樣。”
在人均月收入在1000塊錢左右,鄉下更少,像原身這樣在工地累死累活的工人,彆看說出去不體麵,可工資卻很高,他自己留三百,剩下的錢寄回家都足夠養活好幾家人了。
林業也已經結婚了,滿春嬸不管兒子的錢,可兒子的小家攢了多少,她心裡頭還是有數的,林業的工資和江流差不多,但他愛抽煙,每個月寄回家的錢比江流還少一些,就這樣,兒媳婦起碼也幫兒子攢了十七八萬了,江流寄回家的錢更多,就算於紅梅花錢大手大腳,這麼多年了,攢下十萬塊還是不成問題的。
現在於紅梅連江流讓她藏起來的賠償款都帶走了,之前小家的存款她必定不會放過。
隻可惜江流不清楚家裡到底攢了多少錢,要是到時候於紅梅咬定家裡一分錢都沒有攢下來,外人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滿春嬸替江流發愁,這小子怎麼就那麼實誠呢,即便是枕邊人也不該無條件的信任啊。
這於紅梅也是,離了江流,她去哪兒找一個這般疼她愛她的男人,江流隻是缺了腿,未來怎麼樣還說不準呢,她現在放棄了江流,未來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嬸子,我相信紅梅不會那麼對我的,肯定是媽病的太厲害了,肯定是這樣的。”
江流抿著嘴,這話是說給滿春嬸聽的,更是說給自己聽的,也隻有這樣安慰自己,才能讓他有勇氣麵對之後的生活。
“或許過幾天,紅梅就會回來的,嬸,這些天的買菜錢就當是我跟你借的成不?等我腿好了,我一定會掙錢還你的,不不不,過幾天等紅梅回來了,她會幫我把錢還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