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特地去藥房買回來一些雞血藤泡酒, 不是都說這雞血藤酒能夠活血通絡嗎, 你現在要養腿傷, 每天都得喝一些。”
這天, 於紅梅拿回家一桶白酒,打開蓋子,撲麵而來濃鬱的酒氣, 江流一聞就知道, 這是市麵上比較常見的53度的白酒。
“我知道你最近複健吃了不少苦頭, 喝點酒也能止痛,而且你的心事大,很多事情也不愛和我說, 總是憋在心裡也不好, 多喝點酒也能夠放鬆一下心情。”
說著, 於紅梅給江流倒了滿滿一碗白酒,推到他麵前。
“之前說好要戒酒的。”
江流垂下眼,看著麵前那一碗白酒,心裡卻道總算來了。
這一幕和原身記憶裡的一模一樣,隻是那個世界的原身本就處於自暴自棄的狀態中,於紅梅唆使他喝酒解悶,原身也是半推半就的答應了。
但於紅梅和原身不一樣,對方是因為被醫生判了死刑,絕望之下無法承受這個壓力所以想要喝酒解悶,如果那個時候他最愛的女人能夠勸勸他,能夠鼓勵他讓他有重新振作的動力, 原身未必會走到那一步。
而於紅梅呢,她非但沒有起到規勸的作用,相反在原身染上酒癮後推波助瀾,深怕原身喝的不夠多,深怕他還不夠墮落。
酒這東西就是一個雙刃劍,用的好,它也能治病救人,強身健體,可用的不好,他會麻痹人的神經,讓人性情大變。
顯然酗酒過度的原身正是後者,每天喝了吐,吐了睡,睡醒後再喝酒,他的腦袋都已經喝壞掉了,反應越發遲鈍不說,脾氣也開始日益見長。
這時候,於紅梅再背著外人故意說一些嫌棄他這個廢人的話,腦子徹底糊塗的原身自然會在氣憤下對她這個妻子大打出手。
可瘸腿的原身怎麼可能追得上於紅梅這樣一個肢體健全的女人呢,總是他剛要動手,於紅梅就引著他跑到了家外頭,讓外頭的人見證他的暴力行為。
那時候,於紅梅是有口皆碑的好媳婦,大夥兒都知道她在原身殘廢後依舊不離不棄,操持家務不說,一個從來沒有掙過錢的女人出去工作,負擔家庭花銷,喝醉酒的原身即便嘴拙地辯解了幾句,人家也隻會當他狡辯,當他沒擔當,壓根就不會相信於紅梅會在私底下對他說那樣的話。
人人都誇於紅梅好,覺得原身能夠娶到這樣一個媳婦是他的福氣,結果他非但不珍惜,還耍酒瘋欺負自己的好媳婦,即便是最親近江流的那些人,也看不下去了,紛紛上門勸原身彆喝酒,小心把好媳婦給氣跑了。
可有於紅梅在,原身又怎麼可能戒酒成功呢,酒癮和煙癮一樣,一旦染上了,需要極其強大的克製力以及身邊人的配合才能夠完成。
每當原身有點清醒的時候,於紅梅都會將酒送到他的麵前,久而久之,原身的腦袋徹底被那些酒蟲給勾壞了。
有一次,喝醉酒的原身拿板凳砸傷了兒子江傅,這件事成了“引爆”於紅梅的□□,她再也沒辦法和這樣一個自暴自棄且將火撒在家人身上的男人過下去了,她選擇了離婚。
這時候,距離原身殘疾已經過去了大半年,所有人都知道於紅梅的日子有多艱難,因此即便她提出了離婚,也是惋惜同情多過鄙夷責罵。
原身不肯離婚,於紅梅選擇向法院提交離婚訴訟,最後的審判結果女兒歸於紅梅,兒子歸原身。
於紅梅大方的將那二十多萬賠償款讓給了原身,人人都誇她大義,卻忘了那些賠償款本來就是屬於原身一個人的,工傷的賠償根本就不在夫妻共同財產之內。
借著這件事,於紅梅又得了一份好名聲。
然而她還沒有徹底利用完原身。
在法律宣判後,於紅梅又回了一趟江家,彆人不知道她和原身聊了些什麼,隻知道於紅梅是哭著離開江家的,身上還帶著傷,後來傳出風聲,說是於紅梅想要接過兒子江傅養在身邊,隻是被霸道蠻橫的原身給拒絕了,非但如此,還動手打了她。
這個消息傳出來後,大夥兒就更加唏噓於紅梅的遭遇了。
離異的女人帶著孩子可不好嫁,尤其還是兒子,可於紅梅並不在意這些,為了孩子著想,甚至願意和離婚的前夫低頭,把法院判給前夫的兒子接到身邊。
養育一雙兒女是十分困難的,不僅費事,而且費錢。
但一腔慈母心的於紅梅根本不在意這些,隻可惜原身不識好人心,不但拒絕了於紅梅,還動手打了她。
至此,於紅梅厚道堅貞且慈愛的好名聲徹底響徹了這一片地域。
與此同時,原身做的那些錯事壞事也傳的人儘皆知了。
因為這份好名聲,離婚後的於紅梅並不愁嫁,大家都知道她是一個在丈夫出事後依舊不離不棄的好女人,替她說親的人很多,撮合的對象也不乏那些離異或是喪偶的有錢男人,隻是於紅梅都拒絕了。
直到一年後,她和她之前打工的碟片店的老板蔣天城日久生情,這才再次步入婚姻殿堂,這段婚姻自然備受祝福。
再婚後的於紅梅對繼女很好,這份好甚至還在自己的女兒之上,人人都誇讚她是一個好後媽,卻忽略了跟著於紅梅去了蔣家的江樺的心情。
八個月後,於紅梅和蔣天城的兒子出生,一家四口和樂美滿,更襯托地江樺如同入侵他們領地的小偷一般。
麵對父親的墮落,母親的冷漠,江樺變得越發叛逆,在處處優秀的繼姐蔣如伊的對比下,她的叛逆平庸被外界看作是原身這個歹竹基因作祟的象征,正是因為她體內流淌著原身父親不優秀的血脈,所以即便受著和蔣如伊一樣的教育,即便有於紅梅這樣一個優秀的母親,她依舊是水塘裡的一灘泥巴,生動形象的詮釋了什麼叫做爛泥扶不上牆。
至於江傅,他倒是挺爭氣,可是有一個原身這樣拖後腿的親爸,成績優異的他在初中畢業後就沒再往下念書了,和絕大多數留守在鄉下的男孩一樣,江傅靠著當年留下來的那點賠償款娶了老婆,在對方生了孩子以後外出務工,很久才會回家一趟。
終於有一天,原身徹底把自己喝死了,得到這個消息的江傅回家奔喪,在處理完原身的後事後,變賣了家產,帶著妻兒去了外地,從此以後再也沒有回來過。
彼時蔣天城靠著碟片生意沒落之際將生意盤出的錢投資了房產,現在坐擁幾十套房子的他過上了舒適的包租公生活。
於紅梅就和貴婦人一樣,精心保養打扮,閒暇時分出一點精力在小兒子以及繼女身上。
江家父子仨人的悲劇仿佛和她毫無乾係,隻在旁人聊起他們時,於紅梅順勢流下一滴眼淚,然後獲得一票惋惜同情。
江流斂眉,思緒從原身的記憶裡抽離,他看了眼於紅梅,然後將麵前那杯酒推回她麵前。
“之前是我一時沒想明白,其實就算瘸了腿又怎樣呢,我還有腦子,我還有靈活的雙手,我的另外一條腿是健康的,隻要我努力,我還是能夠給你和孩子們創造幸福的生活的。”
江流自信滿滿地看著於紅梅說道:“紅梅,你相信我,以後我都不會再喝酒了,我會振作起來的。”
他的眼神裡滿是愛意,這樣濃烈的情緒讓於紅梅不由有些心虛。
她下意識避開江流的視線,但是對於江流的承諾,她並不放在心上。
當初他還是一個健全人的時候尚且是個月收入三四千的農名工,現在他的腿大概率是要瘸了,她怎麼會相信一個瘸子的大話呢。
更何況,就算江流真的能夠振作起來,就算他那條腿能夠恢複如初,他頂多也就做回老本行,一個月就那麼一點收入的江流,拿什麼和蔣天城比。
想著自己下半輩子的幸福,於紅梅逼迫自己狠下心來。
“你——”
於紅梅正要開口勸江流喝酒,話還沒說出口,滿春嬸就進來了。
“流子啊,看老二給你寄什麼東西回來了。”
滿春嬸興衝衝的,但是很快她的臉色就變了,“怎麼那麼大一股酒味兒啊?”
她捂著鼻子,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那壺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酒,以及倒了滿滿一碗的酒杯。
“嬸,紅梅特地給我買了雞血藤回來泡了酒,剛剛她不小心倒多了,我正讓她倒一些回壺裡呢。”
江流看了眼於紅梅,然後笑著解釋道。
“是嗎?”
滿春嬸狐疑地看了眼神情有些慌張的於紅梅,忍不住叮囑了一句:“這酒聞起來有些嗆啊,雞血藤泡酒雖然是好東西,可也不能多喝,流子現在的情況可不允許。”
倒多了?於紅梅也不像是拎不動這壺酒的樣子啊。
“滿春嬸你坐,我還燒著雞湯呢。”
或許是心虛使然,於紅梅在準備將那壺雞血藤酒拎回廚房的時候不小心打翻了一旁那碗白酒,碗裡的白酒頓時灑滿桌子,酒水順著圓桌的沿邊嘩啦啦往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