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心急,“你回答呀!宛玉,你要是這麼著,我就要寫信給姨媽了,你可知你在這件事上,走一步錯了,就步步都錯?真到了萬劫不複的地步,誰也救不了你。”
宛玉聽說要告知母親,才滿臉哀戚地扯住嵐意的袖子,搖了搖頭。
嵐意見她終於鬆動,壓低了聲音,安撫道:“你與三皇子的事,現在隻有我們三個人知道,一切還有轉圜的餘地。你在宮外都看得到,三皇子為了五皇子的事,挨了聖上多少次罵?你若嫁過去,聖上會連帶你一同看不順眼的。”
“我……”
“若是裴家和方家地位尊崇,還能給你撐撐腰。可方家本就不在京城,你嫁過去後會過上什麼樣的日子?”
宛茵一邊幫嵐意掃身上的雪,一邊苦勸,“嵐意說得很對,我們過來參加甄選,主要是為了以後回家了,能在鄰近之處挑個好人家嫁過去。即使嫁給聖上最寵愛的皇子,那也是遠嫁,更何況同三皇子,遠嫁之外還要招惹聖上不快。你比我還清楚,他們都管三皇子叫‘瘟神’,你心心念念嫁與他,是要傷阿娘的心嗎?”
宛玉咬著唇,雙目盈盈要落淚,半晌才道:“其實,我和他也沒有太多聯係,先前在圍場,我看他沒人搭理,生了幾分憐惜之情,就說了幾句話,他是不爭不搶的人,溫潤如玉,我心裡頭就有些……有些喜歡。”
說到這裡她又急切分辨,“但你們也知道,圍場裡那麼多雙眼睛看著,我又多與阿姐在一起,不會有什麼越界之事。後來五皇子墜馬,他被其他皇子責罵,我瞧著他太孤獨,實在可憐,就把自己親手繡的一枚香囊送給了他,祝禱他能夠熬過這一次。”
嵐意目瞪口呆,私相授受的事兒都出來了,表妹的膽子,可比她想象得大。隻聽宛玉繼續往下說:“後來宮宴,你和貴妃娘娘說話時,皇子們進了殿,我與他又見了麵。雖然因皇上的責罵懲罰,他憔悴了許多,但見到我時還會微笑,我當時,當時就心動了。”
嵐意覺得自己果然是蠢,那天她光顧著在貴妃娘娘麵前表現自己的不羈,眼皮子底下發生的事竟一點沒注意到,朦朧的記憶裡當時確實有幾位皇子過來了,可三皇子也在其中嗎?
“你們私定終身了麼?他說一定會納你為正妃麼?”嵐意問。
宛玉紅著臉,輕輕道:“私定終身說不上,那些許諾也沒有。隻不過那天他的腰上,正掛著我送給他的那枚香囊。”
嵐意的眉頭鎖了起來。
表妹似乎已經真情實意地愛慕上衛長玦,若勸得多了,說不定激起她的心氣兒,偏要入三皇子府,那才糟糕。
默了一會兒,宛茵六神無主推她說話,她才淡淡地道:“眼下五皇子剛歿,便是為了手足之情,三皇子和四皇子也不會那麼快納妃。你還能再想想。也許一個多月後的除夕宮宴上,三皇子就不帶那枚香囊了,你也儘可放下了。”
聽到最後一句話,宛玉的臉有點發白,不甘心是有的,但退縮之意也是有的——往後三皇子府一定是貴妃娘娘著重打壓的地方,嫁過去後,看著就是死路一條。
這一夜三姐妹都睡得不安穩,而禁城的長福宮中,淒婉的哭聲斷斷續續,這大半天下倆一直沒怎麼停。
“我的兒啊……”
瑛貴妃阮氏身著素色錦襖,正在當今聖上身邊抹眼淚,保養得宜的美麗麵龐上,此刻不施粉黛,看起來比平常要年輕個幾歲,所以更顯溫柔孱弱。
“長浚是臣妾拚了命生下來的孩子,好不容易養到這麼大,說沒就沒,臣妾怎麼能接受得了?”
興嘉帝衛永蒼從小就生得俊逸,即使現在已四十來歲,周身仍有著一股子倜儻的意味,他看到心尖上的人哭了幾乎一整日,眼睛都腫成一對兒桃,並沒有一點嫌棄之處,隻是心疼。
“容嫣,長浚出生後,朕就把他放在手心裡疼,這麼多年,他想要的,都得到了,也許是這份福氣太盛,壓著了他,那都是朕的過錯。你若這樣為他哭下去,隻會讓他走得更不安心哪。”
明明是絞儘腦汁想出來的安慰人的話,落到瑛貴妃耳中,帶刺一般,“皇上這話是在為三皇子開脫嗎?臣妾與皇上的孩子,豈有受不了這份福氣之說?皇上偏疼他一些,就成了彆人的眼中釘肉中刺了嗎?”
“看你這話說的,為著長浚的事,朕已經罰了長玦多少次了?朕是在說,長浚這孩子在世時,什麼都好,要什麼有什麼,孩子走得沒遺憾,你也不要那麼傷心,長淵要納側妃,長澤也要娶妻了,眼門前這麼多事,你還是要打起精神來。”
提起其他兩個孩子,瑛貴妃又淒涼一笑,撲簌簌地往下掉眼淚,“如果不是為著皇上,為著咱們大順後宮的臉麵,長浚墜馬後的那場宮宴,臣妾都沒法撐下去。還好臣妾有三子,不然真想隨長浚一同去了。”說到這裡,她話鋒陡然一轉,聲色疾厲,“皇上,衛長玦害死我兒,您該讓他以命抵命!”
衛永蒼到底還有理智,安撫道:“長玦到底是嫡子,還是皇後唯一的孩子,你讓他以命抵命,也是要了皇後的性命。更何況馬匹受驚也不是他能控製的,朕不是沒派人去圍場裡反複調查,可結果都說那畜生看著不像有問題。朕這麼些年愧對皇後母子,也不能就這樣把長浚的命算在長玦頭上。至於那匹畜生,朕已經著人殺了。”
瑛貴妃得寵風光了這麼多年,皆因她凡事都有個度,知道皇上既這麼說了,再駁斥隻會顯得不體諒,嗚咽了兩下,擦著眼淚道:“既如此,皇上就想著法子給臣妾一個交代吧,至少不能讓三皇子再打臣妾其他兩個孩子的主意。”
衛永蒼心想就衛長玦那不中用的模樣,能打什麼主意,口中隻道:“長玦本身就沒什麼前程,再打壓他,也不過是損一損臉麵罷了。”
瑛貴妃低著頭,“可他是嫡子啊!曆朝曆代,都有人說立嫡,自然臣妾不是想乾涉朝政,臣妾隻是想說,若真有一日立了嫡,臣妾和孩子們,可真真要死無葬身之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