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意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忽然抬手握拳放在嘴邊捂著,悶悶咳了兩聲,嘔出一口鮮血來,白姨娘害人歸害人,這種親眼見著鮮血流滿帕子的場景,還是頭一回,嗓子眼一擠,就溢出來一聲尖叫,當然她裝得賢惠慈愛,沒道理最後這一會兒功夫破了功,尖叫歸尖叫,仍舊伸著手去接,熱熱的血流過她的手指掌中,她忽然就徹底安心了。
蒼耳子,自然是她叫人磨成粉末下到嵐意素日的菜食米粥裡的,這東西本是可以當藥用的玩意兒,可量用大了,臟腑就會出血,嵐意的狀況,正合她意。那些殘羹剩飯每頓過後都被處理乾淨,如今半點證據都找不到,嵐意一死,裴府的後宅,就是她的天下了。
凝芙上前來,哭著給嵐意清理,平常在白姨娘麵前也沒什麼好臉色的小丫鬟,這會兒邊擦眼淚邊問:“姨娘還有什麼法子麼?是不是得趕緊把這消息遞到宮裡去,若是太醫來了,指不定還能看好。”
白姨娘趕緊道:“恭王殿下不得上邊兒喜歡,咱們也不是鐘鳴鼎食之家,哪裡能想進宮就進宮?好丫頭,聽我的,把你們小姐弄乾淨些,總是能舒舒服服上路……”然後她回過頭去,又提高了聲音,“老爺呢,老爺請到了沒有?”
外頭的丫鬟回答:“回姨娘的話,讓人去請了,可老爺不在書房,問了其他下人,都不曉得老爺去哪了,許是哪位大人請了老爺去,走得急,也沒留個信兒!”
白姨娘本來就不在意裴歸來不來,不來正好,等嵐意一去,這風荷院上上下下就會被她清洗乾淨,什麼痕跡都不剩,反正對於白姨娘來說,這會兒最不能做的事就是請大夫,萬一來了個什麼名醫,真的妙手回春把半隻腳伸入地府的嵐意拉了回來,才是糟糕。
所以她隻是回過頭去,看起來十足心疼道:“這怎麼是好,你父親又不在,萬一趕不及見你一麵,以後得多遺憾。”
說著說著,她還抹起了眼淚兒。
嵐意卻掙紮著半起了身,對凝芙說:“帶所有人出去,我有話和姨娘說。”
凝芙應了聲,趕忙把丫鬟們全趕了出去,最後隻剩個徐媽媽,一直跟在白姨娘身邊,凝芙過去道:“你也出去等吧。”
徐媽媽遲疑,“這……”
嵐意慘然一笑,“怎麼,到了這會兒,徐媽媽還覺得我有那個本事,能吃了姨娘?”
白姨娘皺皺眉,回頭道:“都去外麵等著,姑娘一定是有要緊事說,沒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許進來。”
等屋中靜了下來,白姨娘才溫柔地往嵐意背後放了個軟墊,問道:“大姑娘有什麼想說的?這口氣撐著也累吧,說完了,大姑娘也要去自己該去的地兒了。”
“你知道我要死了,所以這樣的話,都不藏在心裡了?”嵐意恨恨一笑,咳了兩聲,冷然言道,“我恨你入骨,你是知道的吧。”
白姨娘好看的笑臉下,擱著蛇蠍心腸,幾句話就能把人毒死,“我怎麼會不知道呢,你母親亡故後,你總覺得是我在背後使手段害了她,所以你對我從沒有一張好臉兒,可惜世事難料,你與你娘,注定短命。”
嵐意道:“我母親好歹是書香世家出身,雖然因我外祖父獲罪,家族沒落,身份及不上裴家,但也總比你這個奴婢出身的人強,說起來你算是什麼東西,你父親是給人趕車喂馬的下人!憑什麼這個家,要由你說的算!”
白姨娘也不生氣,反往前湊了湊,“趕車喂馬的下人又怎麼樣?他教我教得好,我也一步步走到了如今,倒是大姑娘你,你們這一脈,絕後了不說,連餘下最後這點骨血,也隨著你的死亡而消散了,可見這出身,說明不了什麼問題。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奴婢,宮裡頭那位春風得意的貴妃娘娘,原來不也就是個宮女兒嗎,我和她可是一樣的人。”
“我呸。”嵐意想啐她的臉,可終因力氣不夠,頹然靠在身後的墊上,她大口喘著氣,罵道,“你也配比貴妃娘娘,不照照鏡子,看看自己什麼德行。我告訴你,就算害死了我娘,你這輩子也休想坐上主母的位置!若不是我遲了一步,沒讓父親見到李邢,現在你已經是階下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