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姨娘難以置信,“可她們說每日的飯菜,你都吃了許多。”
嵐意耐心解釋,“那天我從你房裡出來後,就讓凝芙備了乾糧,這些天除了她帶進來的東西,其餘我都沒入口,至於廚房送來的那些,我讓凝芙用油紙包了帶出去給大夫查驗,果然,裡麵加了料,我留了一部分作證據,其餘的,都埋在了我屋中的花盆裡。至於這血,不過是從外頭收來的雞血罷了,若是不拿真家夥,你還未必會信。”
白姨娘還要說什麼,裴歸已是怒不可遏,上去一腳將她踹翻在地,如果說先前嵐意的頑皮驕縱,引得他想要打人,那白姨娘剛才的嘴臉,已經激得他要殺人,“你這毒婦,阿瓔生性安靜寬容,從來沒有容不得家中妾室,可你處處害她,以至於竟,竟謀了一條性命!我是瞎眼,你是下賤!報官,立刻報官,有命抵命,你欠阿瓔的,現在就給我還了!”
這麼一瞬的功夫,白姨娘終於想明白了,這一次嵐意鬨得這麼大,其他院兒裡的人卻一直沒有收到信兒,包括她的親生閨女,都沒有趕過來探視,原來是因為老爺在這裡,早就把場麵都給控製住了,消息隻傳入了她的耳中,這風荷院就是個甕,捉的便是她這隻鱉。
一直以來,她似乎都弄錯了一件事,她以為這個家終究是自己的,卻忘記了,這個家永遠都是裴歸的。
狡辯已經沒有任何用處,白姨娘第一反應就是用昔日的情意保住自己一條性命,眼淚簌簌而落,撲過去抱住裴歸的腿,“老爺,妾身是一時糊塗,才會犯下這滔天大錯,可真算起來,我並沒有對夫人做些什麼,大夫說了,那茶喝不死人的,也不能說夫人亡故,就全賴在妾身身上。妾身為您生兒育女這麼多年,從來沒有做過對裴家不好的事,唯此一件,您就不能饒過妾身嗎?!”
“你住口!”裴歸一把將她推開,“就算往事不可追,如今你給嵐意下毒,是不可否認的事吧?為了自己的醜事不被揭露,連我的骨血都要害,還有你不敢做的事嗎!”
白姨娘哭道:“大姑娘對妾身常常不敬,根本就不把妾身當長輩,妾身氣得厲害,沒有忍住,就做了這樣黑心腸的事,可妾身知錯了,往後肯定再也不敢,好在大姑娘聰明,這不是也沒傷著她麼?算起來並沒造成什麼大禍。若是老爺真要妾身死,之淩和妙晴,就沒有娘了啊!”
裴歸對他人多年信任一夕傾塌,天知道他在衣櫃裡聽白姨娘那些話時,心裡是如何在滴血,想著自己頂天立地一個人,竟然被這樣的婦人耍得團團轉,對妻子的死固然痛心,可麵子和裡子俱都被撕掉,也足夠讓他氣厥過去。
所以白姨娘提起孩子,不僅沒有謀得一點疼惜,反而提醒了裴歸,這麼多年的寵幸,映照的全是自己的愚蠢,怒從中來開口便道:“他們有你這樣的娘,才是一生中最不幸的事,之淩的性子,也生生被你養成了那個樣子,連弟弟都比不上!”
他彎著腰,用食指指著白姨娘那張臉,眼睛裡有血絲,“到了現在,你還不認罪,妄想著留下自己的性命,你害死阿瓔和之凇的時候怎麼沒想過他們也是活生生的人!走,跟我去見官!”
裴歸是真氣急了,本來可以讓下人做的事,直接親自上陣,低下頭就去撈白姨娘的胳膊,可白姨娘死墜在地上,哭著道:“老爺您捫心自問,當初馮瓔為您懷之凇的時候,您心裡真的有她的位置?若不是您疏遠了夫人,誰敢向她下手?再者妾身也說了,那茶不過是水裡頭有桂花和桃花的味道,害不死人,真正讓夫人心思紊亂胎像不穩以至於釀成大禍的,還是您啊!她活著的時候有多愛慕您,死的時候,就有多恨您!”
這話死死地戳到了裴歸的心上,室內一下子寂靜,隻餘那句呐喊的餘音。
那會兒馮瓔因著家中妾室接連生子,已經和裴歸漸行漸遠,每每到她的院中,隻能討來化不開的冷漠,兩個人本來有情有意一對兒眷侶,慢慢地就被望不到頭的日子消磨乾淨。裴歸有時候想去看看她,走出幾步,終究還是扭頭去了其他姨娘的屋中,說起來直到馮瓔離世,他們之間的心結都沒能解開。
這也是為什麼馮瓔死後他心懷愧疚,多年沒有續弦的緣故。
他的手頹然鬆開,喘著粗氣,眼裡有掉不出來的淚,這會兒,他真是不敢回頭看一眼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