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願意自己有根兒,萬嬤嬤也不例外,有時候上麵施恩,準許宮女的家人進來看看,家裡人帶著四五歲的小孫子進來說說話,實在是一份慰藉。
而嵐意,也是從蛛絲馬跡中,嗅得了一點不尋常。
她一個老婆子,若是孑然一身,在王府裡有吃有喝有穿,就算攢下數萬家私也隻能隨著一並進了黃土,可嵐意進府之前,她瘋了似的的貪墨,導致下麵的人還得給她上供,弄的怨言連天,實在很不尋常。多半是有親人,才有牽掛,這些銀子,也極有可能是貪給親人用的。
所以讓凝芙去查,而這種事情,隻要有心,動用點王府的權力,都能查到。
這,就是萬嬤嬤的軟肋。
嵐意那話裡的意思,已經讓她不寒而栗,凝芙的回答則更可怕,“找著了,奴婢派去的人,給他帶去不少糖果,小孩子麼,見到糖果,高興得很,抓著就往嘴裡塞。”
嵐意又問:“那洪家人呢?他們怎麼說?”
凝芙笑了笑,“洪家人得知王妃如今倚重萬嬤嬤,念著萬嬤嬤勞苦功高而去打賞他們,真正是感恩戴德,磕了好幾個頭,現在正留人吃飯呢。”
嵐意點點頭,看向萬嬤嬤,幽然道:“很多事情,就攔在厚重的府門裡,你好還是不好,都是傳話的人一句話的事,自然,他們好與不好,也是我這邊一句話的事。萬嬤嬤,為了所謂的主子,把家裡人的性命置於不顧的境地,劃算嗎?我自問不曾故意虧待你,更沒有動輒打罵,你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恭王府。我若是有心和你過不去,扣幾頂大罪名到你頭上,你家人,會被你一同拖下地獄。”
萬嬤嬤崩潰了,她一想到自己的孫子正吃著恭王府給的糖,就像是把一顆心放在火上烤,畢竟,除了嵐意和她身邊的心腹,誰也不知道那裡頭下沒下毒。
“奴婢,奴婢說……奴婢全都說!”她把頭磕在地上,發出絕望的聲響。
折騰到衛長玦過來催了兩趟,這事兒才終於落下帷幕。嵐意手裡拿著兩份證詞,讓人把鬼哭狼嚎的萬嬤嬤和語桃帶了下去,分開關押。
凝芙舒一口氣,過來給她捶肩膀,輕輕問:“王妃打算怎麼處置?”
嵐意道:“先前我也在想該怎麼罰她們,這樣嘴臉的人,不免令我想到了白姨娘,白姨娘是死在自己作惡的手段上,那不如也這麼罰她們。”
“王妃是說……吃生的,喝生的?”見嵐意頷首,凝芙也點點頭,“好,奴婢到時候去辦。”
嵐意道:“先不著急,等我生產完後,瑛貴妃那邊多半還要有動靜,與其讓她不管不顧地再塞人來,不如趁著這個機會,在父皇麵前把她的心思揭開一角。”
這天恭王府發生的事,衛長玦自然都已經知道了,他對什麼萬嬤嬤什麼語桃,沒有半點興趣,隻是心疼嵐意太辛苦,嵐意卻說:“管家有什麼辛苦的,
你在外麵要應付那麼多不同的人,要費心思猜想他們的麵容下究竟藏著什麼,那才叫辛苦。”
過日子大概就是這樣,隻要兩個人都體諒著對方,心疼著對方,甭管有什麼不順當,都能攜手走過去。
府內奸人已除,嵐意又敲打了幾番,大家看到萬嬤嬤和語桃被關押起來,縱然私底下有什麼想法,也不敢拿到明麵上說,隻能更加兢兢業業。
如此又過了十來日,這日早上起來後,嵐意身上就懶懶的,覺著不大痛快,衛長玦放不下心,上了朝後就趕緊回來,又是端茶送水,又是講笑話逗她開心,倆人正膩在一處想孩子的名字,小彥子忽然跑進來,急切道:“殿下,不好了,不好了,皇後娘娘昏迷過去,太醫說,這次可能,再難醒過來了,菱角姑姑讓人來帶話,請您和王妃即刻入宮。”
嵐意怔了怔,立刻丟開手中的小衣裳,而衛長玦豁然起身,滿眼焦急,“好,走。”
當然他也沒忘記反身牽過妻子的手,可倆人剛走到院子裡,嵐意就忽然止住了腳步。
衛長玦回過頭,“怎麼了?”
嵐意很鎮定,“長玦,我可能入不了宮了——羊水怕是破了。”
衛長玦仿佛聽得耳邊轟然一響,腦中思緒全成了亂麻,“怎麼辦”三個字就在嘴邊,隻拚命忍著,不想再把茫然加諸在妻子身上。
小彥子和凝芙也傻在原地,手足無措。
最後還是嵐意推了推他,言道:“長玦,你聽我說,母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走了,你一定得去陪她,哪怕這不是最後一程,睜開眼後第一個見到你,也能讓她高興。”
“可是……”
嵐意搖搖頭,“沒有什麼可是,我這裡有凝芙,有蕊花,還有早就準備好的接生婆和生產所需的東西。生個孩子而已,有什麼怕的。長玦,你現在不去未央宮,將來一定會後悔的。”
然後她回過頭去吩咐凝芙,“抬躺椅來,接生婆說羊水一旦破,不能亂動,將我直接抬去產房,另外立刻讓大夫和產婆進來,你們接下來該做什麼事,全聽他們吩咐。”
看著妻子挺著肚子也這麼穩穩當當,衛長玦的一顆心,忽然就落了回去,他道:“嵐意,想陪你一同走過這鬼門關,卻不能了,等我回來,一定好好補償你。”
嵐意心裡莫名就“咯噔”一下,一股不詳的預感蒸騰而起,她
覺著皇後這次是凶多吉少,但自個兒的身子讓她顧不得其他,隻勉強一笑,“好,長玦,我記得你這話。”
衛長玦抬手,摸了摸她的臉頰,轉身離去。
未央宮裡,皇帝已經收到宮人的稟報趕了過來,皺著眉頭在床邊一句話都不說。而皇後緊閉雙目,怎麼喚都喚不醒,菱角雖說是早就做好準備的人,但這會兒忍不住躲在角落裡哭泣。
劉公公進來,小心翼翼地道:“消息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