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斬亂麻(3)(2 / 2)

皇子妃 青梔未白 6990 字 10個月前

皇帝看著她,眼睛裡有著警告的寒意,不怒自威,“裴氏,今日的事,朕已經看明白,紫珠審不審,沒有任何意義,肯和你解釋幾句,是因為你確實是失了孩子的母親,也對皇家子嗣有功,但這不是你能夠質問朕的理由。”

嵐意低下頭,深吸著每一口氣,在皇權麵前,她是那麼渺小,即使是占理的那一方,也沒有任何用。

皇帝續道:“恭王府和長福宮,一向不合,朕知道你們在算計什麼,但是這些東西,拿到朕麵前來說,就不必要了。瑛貴妃身為貴妃,並不需要和你們這些小輩過不去,而你,作為天家的媳婦兒,也不要把從前那一套英勇無畏拿出來反複使。朕心裡,你還是個孩子,為了骨肉折騰兩下,也是可以原諒的。”

嵐意暗暗咬牙,把頭越發低下去顯出自己的恭敬,說出來的還得是違心的話,“兒臣謝父皇體諒。”

“既然朕體諒了你們,你們也該體諒體諒朕。鬨大了說開了,人人都會覺得,還是你們兩姐妹不合,才導致這樣的結果,連榮歡都是你們鬥法的犧牲品,朕處罰你或瑛貴妃,對於裴家,對於朝堂,都隻有百害而無一利。所以此事,到此為止。”

嵐意知道,皇帝說的有道理,然而這樣的道理,作為母親,她不能接受。

是,妙晴和她都姓裴,鬨起來裴府上下都不好看,可能會影響到之冽的未來,也可能影響裴歸的仕途,說不定還要有人上.書彈劾裴歸教女無方。

且還有些反對朝廷居心叵測的人,本就虎視眈眈的,必然會拿著此事大做文章,嘲笑堂堂天家明爭暗鬥,不僅後宮參與,更是連孩子都要算計上。到時候百姓們怎麼看待皇室,就很難說了。

從來家醜不可外揚,是再貧窮的家庭,也明白的道理。

她忍氣吞聲地跪下去,“既然父皇心中已經有決斷,兒臣遵命,隻是菱角侍奉慈康皇後有功,求父皇饒她一命。”

皇帝沉吟片刻,道:“確實,朕也不欲慈康皇後在九泉之下還要傷心,這樣吧,菱角,發配去辛者庫,在裡麵好好地反省,什麼時候想明白了,朕再放她回恭王府去。”

說是這麼說,什麼時候想明白,不是菱角說了算,而是皇上說了算,嵐意知道,皇帝在位之年,恐怕自己很難再見菱角一麵,不過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嵐意所能預測到的最好的結果。

她帶著菱角磕頭,感受著乾明宮地麵的冰涼,“兒臣謝父皇隆恩。”

皇帝又說:“這些日子你也不要出門了,朕覺得,有你的地方,就有是非,學學你二皇嫂,安安靜靜的,這樣的人才是女子之典範。”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如衛長澤那樣,被寵愛著的時候,說什麼都對,飛揚跋扈的脾氣,也是“像朕年輕的時候”,到得不喜歡,便成了“不敬尊長,妄圖謀位”。

嵐意還不是他親閨女呢,能聽見皇帝說這麼多話,自覺著,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可籌謀已久地開了頭,到最後隻落得這樣一個結尾,嵐意心裡的難受,無以言說。

菱角被人帶走,臨走前主仆倆對視一眼,已經不必再講任何話,知道彼此心裡想著什麼,就夠了。

嵐意很明白,這些日子以來,菱角看著是撐住了,其實榮歡的死,一直擱在她心頭,不付出一些代價去彌補,反而是折磨,去辛者庫,倒成了解脫。

可她來時,是帶著菱角,帶著一種決心,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氣,走入了這座皇宮,出去時,隻有孤零零一個人。

皇帝以後會如何待瑛貴妃,她不知道,她也確實沒有那個資格能得到皇帝的交代,除卻等待,並沒有其他更好的辦法。

誰叫這天下,並不在她手裡呢?

嵐意眼下隻能相信,既然皇帝並不是一個能容忍旁人觸動權柄的人,就不會讓瑛貴妃這麼放肆下去。

小宮女引在前麵打著燈籠,不敢多說一句話,仿佛空氣一般,巴不得和嵐意沒有一丁點關係。

她一步步往宮外走,這會兒天已經全黑了,兩旁的宮燈被點亮,落在她的眼中,卻沒有一點富貴之氣,就像是通往冥間的鬼火,她想,假若這麼走下去,最終能見到榮歡,該有多好。

側麵的宮門為她而開啟,很快就闔上,這條路終於走完了,她隻看見,站起身來,跌跌撞撞向她走來的衛長玦。

大約是跪得太久了,他不那麼穩當,但是到嵐意麵前的那一刻,他硬生生地穩住了自己,拉住妻子的手,什麼話也不說。

嵐意感覺到他的愧疚,反安慰道:“是我不讓你知道,不怪你沒陪在我身邊。還有,你彆怪小彥子,也彆怪蕊花她們,都是忠心耿耿的人。”

她隻字不提宮裡發生了什麼事,長玦就知道,嵐意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結果,且很有可能,是雪上加霜。

所以他也不提,隻道:“走,咱們回家。”

然而上了馬車後,聽著車軲轆壓過地麵的小石子兒往前滾動的聲音,嵐意自己忽然就道:“鬥到最後,誰也沒有贏,瑛貴妃失落後孤注一擲,衛長淵外派,等待長福宮的,還不知道將會是什麼,而我們,白白搭上一個榮歡……長玦,我真是,太沒用了啊……”

長玦卻搖頭,“誰也不能說你沒用,榮歡的仇,咱們慢慢來。至於爭鬥,本來就是兩麵,贏和輸,從來就不能一概而論。更何況咱們不是為了贏,是為了給自己爭口氣,對不對?”

嵐意卻慢慢坐直了身體,用極小,卻極堅定的聲音問:“長玦,若有一日,你當了皇帝,你會為了製衡幾方勢力,而讓咱們的孩子受委屈嗎?”

長玦不敢隨隨便便答應,雖然“做皇帝”這件事,看起來都是那麼遙遙無期,更彆提製衡了,但正因為他珍惜嵐意,所以不肯隨隨便便應承她任何事。

“做人可能多多少少都會受點委屈,但我們的孩子,是不一樣的。若再有閨女,我一定不讓她白受,誰欺負她,我欺負誰。但假如是個小子……吃點虧,能懂道理,反而是福氣。”長玦知道她為什麼問這個問題,立刻就續了句,“當然,榮歡的仇,有朝一日我若承大統,必然讓長福宮那位,血債血償。”

黑暗裡嵐意仿佛笑了笑,“有這句話,就夠了。長玦,我等你君臨天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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