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芝的小腦瓜,想不明白這樣的問題,當然禾笙也不需要她回答,主仆倆說了會兒話,收拾收拾睡了。
長夜終究會過去,一時的感慨,在第二天醒來後麵對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後,就被拋到腦後,對於禾笙來說,煜王府內宅的那些事,足夠她操勞。而嵐意也暫時沒工夫在意彆的,隻讓人去問裴歸怎麼樣了。
如她所料,父親眼下確實不大好,因這位裴大人從不打聽宮闈之事,對昨晚上發生了什麼委實是一無所知,直到下朝後被專門叫到禦書房,皇帝親口告知,他才曉得妙晴在恭王府時忽得急病死了。
這消息對他來說實在突然,聞言後眼前是一陣陣地發黑,差點站不住,好在旁邊有同僚扶住了他。
皇上說,裴庶妃於煜王府子嗣上雖無功,但到底賢良柔慧,煜王也頗喜愛她,打算追封她為煜王側妃。
這樣的話,裴歸覺得自己都沒怎麼聽清,隻知道要謝恩,要叩頭,從乾明宮出來時,他的手都有些微微顫抖,莫名感受到歲月對他的苛責,這種白發人送黑發人的事,他真的不想再經曆了。
但他也沒有忘記妙晴是在哪裡死的,想了想,一咬牙,出了宮門就直奔恭王府。
嵐意已經被禁足,皇帝卻沒有說旁人不能探望,恭王府的下人們並沒覺得有什麼不同,還是老老實實地把裴歸引了進去。
主屋裡很安靜,凝芙等在門前,幫裴歸打起簾子,麵色略微沉重。
裴歸本來想提前問兩句,不成想凝芙直接說:“王妃說了,您有什麼不解,直接問著她便是,奴婢若是胡亂講了,反而不好。”
裴歸點點頭,很是嚴肅地抬步往裡走,看到嵐意正冷靜地捧著一卷閒書讀,心中的那份慈父之情,幾乎要炸開來,才坐到嵐意對麵,就不解地問道:“你,你妹妹死了,死在你家,你還在這裡看書,你就狠心到,一點眼淚也沒有嗎?”
嵐意不是沒猜到他會這麼說,可到了這會兒,還是難免寒心。她擱下手裡的書卷,淡淡道:“是不是之前的和氣,讓父親都忘了我是恭王妃,是皇家的兒媳?事實上您見到我,是該行禮的。”
裴歸還真忘了,憋著一口氣,定了半晌,最終還是躬身行了一禮。
嵐意這才抬起眼皮看他,“請父親先坐下吧,不知道這一禮,有沒有讓您冷靜些?”
裴歸也不坐,隻說:“王妃與我說話,不需要夾槍帶棒,其實我過來,不過是想問一句——妙晴到底是怎麼死的?”
嵐意問:“您一定要知道?父皇如今的處理,已經給了所有人體麵,您聽父皇的,其實就最好。”
裴歸道:“這是什麼話,我作為一個父親,連知道女兒怎麼死的資格都沒有了?”
嵐意看了他一會兒,歎口氣,“好,你想聽,我就和你說。”
她平平地講述著昨天的事,雖然沒有什麼起伏,卻把裴歸說得是驚心動魄,握緊的手,就沒有鬆開過。
嵐意在他來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中途不會有任何人來打擾,父女倆也是自嵐意出嫁後,頭一次說了這麼久的話。
“父親聽明白了嗎?這就是一本爛賬,貴妃娘娘在裡麵攪和來攪和去,把我們裴家,全攪亂了,看到您的兩個女兒走到這一步,您心裡,舒坦嗎?”末了嵐意問。
裴歸不知道該不該答,怎麼答,張了張嘴,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他還能怎麼說呢?自己教出的女兒,害死了自己最疼愛的外孫女,裴氏家風,墮落至此,焉知不是當年他寵愛白姨娘而釀出來的禍患?
“嵐意,裴家對不住你。”裴歸的聲音有些沙啞,是梗住良久後再開口的緣故,“妙晴她……她是被教壞了。”
嵐意也挺直白,言道:“阿爹,您剛才那個樣子,氣急敗壞地過來問我,說我沒有為她傷心……您覺著,她配得上我掉的眼淚嗎?”
裴歸有些羞惱,這樣的羞惱,在嵐意麵前,已經不是一次兩次,所以格外令人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