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一時鬆懈,下人們湊在一處做活兒,難免閒話四起,說的正是自家主子和長福宮的那些事。
“咱們王妃從前不是挺討聖上喜歡嗎?還有傳聞說,她是聖上最中意的兒媳婦,怎麼說塞人就塞人?”
廚房裡算半個管事的宋嫂子有著滾圓的腰肢,這會兒手上摘著菜,口中也不停,“你懂什麼,兒媳婦再親,那也不是親生女兒,哪裡能比得過枕邊人?王妃得罪了瑛貴妃娘娘,早就該吃虧了,現在才倒黴,還算皇上寬宏大量了。”
那邊有人刮魚鱗,聞言笑著說:“這也不算吃虧吧,恭王府多久沒添新人了?看看彆的殿下,左擁右抱,側妃庶妃就不說了,侍妾那是數都數不清。咱們府裡呢?這麼久了隻有個彤姑娘,還是針紮不出一聲響的主兒,一年到頭都見不著殿下一麵。子嗣這麼單薄,也沒見殿下著急。”
“嗨,殿下納側妃庶妃,確實是天經地義的事,可你們也不看看,這是什麼當口——王妃可就要生了。”宋廚娘口齒伶俐,又像是深知王妃的心,“女人啊,生孩子多苦,聖上早不塞人晚不塞人,偏這個時候塞人,不就是想告訴咱們王妃,既做了天家的兒媳婦,就由不得她放肆麼!”
刮魚鱗的人就笑,“我看你是對王妃有怨氣啊,是不是覺得你的閨女沒給殿下做侍妾委屈了?”
宋廚娘“呸”了聲,“這話渾說的,要是讓王妃聽見了,還當我們有那攀龍附鳳的心思呢!”當然她立刻壓低了聲音,有些掩不住的洋洋自得,“我閨女那容貌,就隻能做個侍妾不成?就你們來說說,她比起王妃,又差在哪裡了?”
旁人聞言笑出聲來,逗她道:“不差不差,你女兒啊,就是天上的仙子,王妃都比不了。”
“誰不知道你女兒漂亮啊,而且還比王妃年輕不是?”
“就是就是,你家那閨女要藏好了,到時候入宮去伺候皇上才是。”
……
眾人嬉笑著調侃,他們本來就是瑛貴妃挑出來的人,從前為著嵐意手腕太狠,才收斂了好些,如今算是嵐意掌不住的時候,他們提著的一口氣鬆下來,什麼有的沒的都能說出來。
這裡頭隻有零星一個老實人勸道:“何必呢,王妃對咱們也不錯,眼下正是她傷心的時候,咱們做什麼往人傷口上撒鹽呢。”
這樣的老實人,顯然不合群,立刻有人講說:“你可彆忘了,不是貴妃娘娘,咱們都不能來恭王府當差,真要謝,還是得謝貴妃娘娘。王妃脾氣不好,又不賢德,到現在的地步,咱們說兩句,又能怎麼樣?”
這話音剛落,凝芙清冷的聲音忽然在眾人身後響起,“‘又能怎麼樣’,好哇,讓我來看看是哪裡來的奴婢,敢說這樣的大話!”
這些嚼舌根的婆子們都驚了驚,趕緊站起來,行禮的行禮,賠笑的賠笑,“啊喲,姑娘怎麼有閒工夫來這裡?”
凝芙冷冷地掃了她們一眼,這種當麵一套背後一套的做法,她知道隻要有人的地方,就避免不了,也沒有立刻發作,隻是冷這一張臉道:“王妃想吃帶點酸的蜜餞,給我取一些來,還有今晚的菜裡,多放些辣子,王妃想這一口。”
之前嘀嘀咕咕的摘菜女人宋廚娘,這會兒臉上堆著笑,根本看不出來剛剛詆毀過主子,“是,我們記下了,凝芙姑娘要不要喝口茶再走?”
凝芙看著她,沒一點笑容,“那倒不用了,王妃那裡還等著我伺候。”
然後她對那個幫嵐意說了話的老實人招招手,“你過來。”
那人好似是宮裡的老宮女,一直在內務府當差,因為生得不大好看,所以從來沒有被安排到哪個宮中去侍奉主子,看著也不太機靈,瑛貴妃當時擇她過來,也是為著讓恭王府的人,比其他王府差上些許。
但凝芙卻知道最難得的就是這種背著他人也不說一句壞話的,直接就問:“你叫什麼?”
那人年紀比凝芙大,身份卻不如,低著頭垂著首道:“回凝芙姑娘的話,奴婢叫穀子。”
凝芙笑了笑,“很好記,今天開始,你的月例多提一兩銀子,不過也彆急著高興謝恩,王妃的吃食,得由你管,出了事兒自然要擔責,不過王妃若是能平安誕下小世子,論功行賞,你是頭一份。你願不願意?”
穀子的眼睛亮了亮,仿佛這麼多年來,從不受人看重的她,是頭一次能接到這樣的活計,忙道:“奴婢願意。”
凝芙溫和地笑,“論年紀來說,我還該稱你一聲‘姐姐’,你在我麵前,就彆自言‘奴婢’了,我受不起。當然,在旁人麵前,你也要撐起氣勢來,須知這身上的責任,不是那麼好擔的,你一味退讓,被人害了去,王妃也要跟著一同遭殃,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