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的最後一天發生如此晦氣之事, 皇後思來想去, 覺得實在不吉利,於是開年的第一天就請了高僧來宮中作法祈福。
林非鹿發現大林朝跟曆史上的南北朝那會兒很像, 十分信奉佛教,當年大詩人杜牧就寫詩說, “南朝四百八十寺, 多少樓台煙雨中”。
雖然這個四百八有誇張成分, 但也可想象當時盛況。大林朝如今也不遑多讓,還設了專門的國寺,叫做護國寺, 來宮中作法祈福的就是護國寺的高僧。
後宮一時之間連空氣裡都充斥著檀香味,林非鹿以前不信這些, 如今也多少心存敬畏,老老實實跟蕭嵐一起念經祈福。
靜嬪的事雖然被封鎖了消息, 但當夜目睹現場的人不少, 私底下常有議論。特彆是跟靜嬪交好的那些妃嬪們, 對此事還是心存疑慮, 覺得靜嬪有可能是被陷害了。
可把宮中妃嬪想了個遍, 都猜不出這事兒是誰做的。手段之果斷狠絕,絲毫不給對方還手之力, 說起來, 倒是像靜嬪自己的風格……
絲毫沒有人懷疑到明玥宮頭上。
是啊,一個失寵多年的軟弱貴人,帶著兩個拖油瓶, 簡直集齊了弱病殘,直接被無視掉了。
蕭嵐唯一擔心的就是那個扔石子將此事告知她們的人,心裡惦記著這件事,禮佛的時候都走神了,直到香灰落下來砸在她手背上,香灰燙手,燙得她一個激靈,才趕緊念了兩聲“阿彌陀佛”,把香插進香爐。
林非鹿在旁邊瞅著,拉過她的手輕輕吹了吹,安慰她:“母妃,不會有事的,都過去了。”
蕭嵐皺著眉輕聲道:“我這心裡總是不放心。宮裡還有誰會幫我們呢?對方是好意還是惡意?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非鹿倒是不在意:“無論是誰,無論他是好意還是惡意,如今事情已結,逝者已逝,就算他彆有所圖,也沒證據拿我們怎麼樣,母妃寬心便是。”
其實她大概能猜到是誰,也知道對方沒有惡意。
她在這宮中有好感度的人就那麼幾個,能半夜翻牆進來的必然身懷武功。她還記得宋驚瀾掌心的繭,比從小在將軍府習武的奚行疆還要厚。
他這些年能在宮中活下來,當然會有不為他人所知的保命技能。
隻是沒想到他會冒著風險來幫她,這可跟上次在太學殿前不一樣。
就因為她送的那幾塊銀碳嗎?
哎,真是一個知恩圖報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少年啊。
對方既然不願意現身,她當然也不會去逼問,就當做不知道是誰好了。
做好事不留名的美少年並沒有資格參加終年宴,當然也就沒有目睹當夜那一切。隨後宮中雖然封鎖了消息,但有紀涼這個愛聽牆角的第一劍客在,宋驚瀾還是知道了事情的詳細經過。
天冬聽完都驚呆了,“這是反噬嗎?”驚完之後又看向自家殿下,遲疑著問:“是殿下出手相助的嗎?”
宋驚瀾懶懶地靠著椅背翻書:“我隻是把靜嬪的計劃告訴她而已。”
他原本以為,那位五公主能避開這場禍事就好。她畢竟年齡小,能對付林熙,但對付不了靜嬪,先避開這一次的陷害,今後再想辦法找補回來。
但怎麼也沒想到,這位五公主藝高人膽大,居然借此機會將計就計,直接將對方滅了。
看來還是他小看那個小丫頭了。
天冬壓根不知道殿下口中的“她”說的是五公主,他天真又感歎地說:“沒想到嵐貴人如此厲害,這大林後宮的妃嬪們,果然沒一個好惹的。”
宋驚瀾笑了下,並沒有拆穿,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手指翻過書的下一頁。
……
林非鹿因為侍衛的死萎靡了好幾天,每天除了禮佛祈福,就是在房間裡讀書練字,連門都不大願意出。
這日正在房間裡教鬆雨寫她的名字,半掩的窗戶突然被石頭砸響。
砰砰砰幾聲,像急雨似的,鬆雨性格安靜內向,被這動靜嚇得不輕,倒還記得護主,鼓起勇氣立刻就想過去查看。林非鹿聽這聲響先是想到宋驚瀾,又轉瞬否定。
這青天白日的,不像是小漂亮能做出來的事。
她把鬆雨叫回來,自己走過去打開窗。這會兒沒再下雪,太陽難得從雲層裡探出頭來,薄薄灑下幾圈光暈。房簷樹枝積雪未化,白茫茫一片,所以院牆之外一身黑衣坐在樹上的奚行疆就格外顯眼。
他手裡又拿了一個彈弓,正瞄著她窗戶,見她開窗探身,才笑吟吟收了弓,衝她打了個口哨。
林非鹿氣呼呼罵:“登徒子!”
奚行疆也不惱,兩隻腳悠閒地晃來晃去,笑眯眯問:“小豆丁,我的禮物呢?”
這段時間發生這麼多事,她倒是把這件事給忘了。奚行疆見她有點心虛地垂下小腦袋,頓時大叫道:“哇,你不會忘了吧?你這個小騙子。”
說完,腳掌朝樹乾一蹬,整個人便臨風而下,從樹上飛下來輕飄飄落到她窗前。
他上半身扒著窗欞,抬手就去扯她頭上的揪揪。
林非鹿捂著頭連連後退,凶他:“誰忘了!”
奚行疆毫不客氣地伸手:“那你給我!”
林非鹿瞪了她一眼,才轉頭吩咐旁邊被這一幕驚嚇到的鬆雨:“去把我妝奩裡的護手霜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