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一句話,殷臣勉強被哄好了。
他不情不願地鬆開手,老老實實被支使著做起苦力。
先給宋葬割開一道的手腕塗藥,再給飽受摧殘的脖頸冰敷,力求儘快祛除那泛起淤血的深深指印……
接下來,他還要將劈成兩半的牛皮紙重新對齊,用上好的透明膠水,一頁一頁黏合歸位。
宋葬拉了張椅子坐在旁邊,一邊欣賞殷臣半跪在地上做“手工”時緊繃的大腿,一邊解釋自己先前那些堪稱怪異的行為。
“我懷疑我遇到魅魔了,他故意勾引我,肯定有所圖謀。他拋出鉤子,我當然要主動咬上去,看看他到底想做什麼。
“如果一眼就識破人家的魅惑技倆,他拍拍屁股跑路,一點線索也留不下,那多沒意思。”
殷臣驀然抬頭,眯起眼:“所以你就非要親他?”
“沒親到呀。我剛準備假親一口,人家就被你砍死了。”
“……假裝要親,也不行。”殷臣抿唇。一想到宋葬對彆人臉紅的樣子,他就想砍人。
“要是我不朝那個方向嘟嘴,你能保證自己不打草驚蛇,一刀就能準確砍中他的要害嗎?”宋葬換了一枚嶄新的冰塊,貼著側頸的紅印按摩滾動,接著輕哼,“那魅魔都沒有實體,察覺到我的惡意,他眨眼間就能消失的。”
殷臣沉吟片刻,很誠實地回答:“用這把刀,不一定。”
“那不就行了,我沒有暴露自己對他的反感,你也趁機把他殺了,皆大歡喜。”
殷臣不置可否,低頭摩挲著質感極好的小牛皮紙:“所以,你找到了什麼線索?”
“他誘惑我以後跟著他,讓我把你的心臟和臉皮偷偷割下來,縫在他的身上,這樣他就可以做我百依百順的完美人偶……”
說到這裡,宋葬唇角勾了勾:“他說他比你好,不僅長在我的審美點上,而且無論做什麼事,都會合我心意、聽我的話。”
“嗬,魅魔。”
殷臣冷笑,手一用力,剛剛黏好的牛皮紙再次四分五裂。
“彆生氣嘛,沒有自我思想的人偶多沒意思,我才不稀罕。”
宋葬好言好語哄著他,殷臣倒也沒真爆炸,繼續氣壓極低地做著苦力活。
“誇我。”他悶聲說。
“嗯?”
“誇我比那個魔鬼好看。快點,我要聽。”
宋葬眨了眨眼,毫不猶豫開始軟著嗓音吹彩虹屁,把殷臣的頭發絲都誇出了花來。
他那一身的低氣壓,終於在時間流逝中逐漸消退。宋葬口乾舌燥,默默抱著杯子喝熱水。
心情好了,殷臣的動手速度自然非常之快,足有三百多頁的厚重書冊,不到十分鐘便被重新黏合歸位。
在做苦力的過程中,他還順勢讀完了書上的所有內容。有很大一部分,其實就是聖經原文。
但除此之外,還記載著大量屬於“邪惡異端”的神秘學治療藥方,
完全不科學的生理醫學知識,有關撒旦的科普“常識”?[]?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一長串數百年前的修道院修士名單,靈魂獻祭之法與女巫必備的草藥科普……
最引他注目的,是僅有短短幾行的七大法師咒語,可以增強力量,控製水火等自然元素,自由飛行於天空之上,甚至是召喚惡魔為自己作戰。
書中強調,法師咒語無需任何條件限製,也沒有任何危險。隻要自身具有法師的資質與靈性,多加練習,便能熟練地使用這七大拉丁咒文,成為萬人之上的偉大法師。
於是趁宋葬不備,殷臣偷偷念了一句,瞬間感覺手臂肌肉開始發燙鼓脹,差點把他重金購買的膠水直接捏爆。
很好,非常有效。從現在開始,靠著這本書的知識,他絕對能成為一名無比優秀的教會醫生。
當然,七大法師咒語僅是眾多咒語中最為不起眼的一部分,還有許多一看就後患無窮的詭異魔法。
例如召喚出鏡子中的自己,深入了解自己潛意識裡的陰暗欲望,以及……製作一扇通往地獄的門扉。
殷臣若有所思,將地獄門扉的圖紙悄悄撕下來,藏進自己的口袋裡,以備後續利用。
徹底梳理完《惡魔聖經》,他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將蜷在椅子上昏昏欲睡的宋葬打橫抱了起來。
宋葬:?
殷臣在捏他的腰:“怎麼樣,這本書有讓你感到害怕嗎?”
“我現在隻怕你性騷擾。”宋葬扭了扭身子,被抱得更緊,隻能沒好氣地回道。
“好,說明這本書很安全。”殷臣悠悠然說著,完全沒把宋葬的拒絕當回事兒。
他一手穩穩托著宋葬,一手打開房門,蹲守在門外的玩家們頓時開始探頭探腦。
“怎麼樣怎麼樣?惡魔聖經出現了嗎?”徐蔚然一臉期待。
“自己去看,仔細甄彆,不要隨便嘗試語焉不詳的魔法,”殷臣簡略地說,側身讓他們進去,“如果一不小心把靈魂獻給惡魔,想討回來非常麻煩。”
徐蔚然想了想,扭頭按住林刑:“你注意力不集中,彆看了。萬一你莫名其妙腦筋錯亂,把自己變成一隻青蛙,那場麵多尷尬……我來看。”
林刑麵色一僵,不得不承認他說得極有道理。他頹然靠坐在門邊,看向殷臣:“老大,你救救我的前額葉吧。”
殷臣答應得很爽快,但是額外提出了一個詭異的要求:“我想用你的身體做一些實驗,可以嗎?”
他語氣過於溫和禮貌,林刑啞然失聲半晌,發現自己根本無從反抗。
“……可以,不死就行。”
“好,今晚你在會客室等我。”
殷臣勾起唇,轉身將宋葬抱回了臥室,安置在柔軟大床上。
原先被子彈打穿的地板,在管家先生那鬼斧神工的手藝之下,再次變得平整如新。鋪上雪白羊絨地毯,沒有一絲臟汙殘留,還泛著若有若無的清新青檸味。
“你現在是傷員,先好好休息。蛋糕我現在去買,彆亂跑,外麵
雪太大。”
宋葬沉默片刻,看著自己手腕上快要愈合的切痕,不是很懂殷臣對“傷員”的定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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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能躺著睡覺擺爛,他才不會拒絕。
臥室外的人聲細碎不斷,徐蔚然在驚呼自己學會了飛行,隨後一頭撞上天花板,而黎明埋頭研究起聖水與水球術的融合方法。
管家換了身乾淨的西裝,正在耐心哄著傷痕累累的小嬰兒,做工精細的木頭搖籃車前後輕晃,伴隨著細微如綿羊的幽怨哭聲。
說到底,他倆才算是真正的傷員吧。
宋葬哭笑不得地想著,不知不覺發現,自己居然真的困了。
窗外狂風呼嘯,絲絲涼意滲入室內,卻鑽不進熱乎的被窩。壁爐火光搖曳,輸送著溫和的暖意。
宋葬閉上眼睛,幾乎不到幾秒便順利進入夢鄉。
再睜眼時,濃烈惡臭撲鼻傾天,“咕啾咕啾”的滑膩響動,從四麵八方同時傳來,此起彼伏騷擾著他敏銳的五感。
宋葬不敢置信地飄在夢境上空。
視線所及之處,景象荒誕猶如地獄。徹底倒塌的瘋人院裡濃煙滾滾、火光四起,滿地布滿肮臟泥濘的汙穢肉塊,甚至還在瘋狂地繁衍增殖。
盤繞著殘垣斷壁的肉紅觸手們肆意揮舞扭動著,布滿尖齒的吸盤裹著黏稠漿汁,它們不似現實中那麼嬌小粉嫩,反而碩大至極,好似惡鬼巨人的粗壯手臂……
宋葬深吸一口氣,意識到了一件無比可怕的事情。
他昨夜在夢裡創造的世界,居然沒有消失,反倒被不明正身的邪惡存在瘋狂入侵,近乎徹底掠奪了所有資源,大肆破壞著占據的土地。
護工與修女們全都死了,死得破破爛爛,屍身布滿大小不一的穿透孔洞,密集又恐怖。
他們被掛在鐘樓的最高點,疊成一座淒慘絕望的屍體高山,猶如某種殘忍至極的示威儀式。
麻煩了。
非常麻煩。
*
與此同時,殷臣叫上張明慎,一起冒著風雪離開了瘋人院。
張明慎在圖書館裡悶頭研究一天一夜,終於找到了有關新月家族的關鍵線索。
——擁有新月家族血脈的每一個人,無論男女,容貌必然都無比美麗英俊。
不隻是普通定義裡的“長得好看”,而是氣質斐然,五官深邃精致如天工造物。
哪怕滿頭汙泥、衣衫襤褸,也會在普通人中鶴立雞群。就算年齡已至七老八十,照樣是全村最帥的那個俊挺老頭。
張明慎遞上謄抄的資料時,在末尾加重寫了三個大字:【吸血鬼】。
殷臣非常認同他的猜測,當即從卡萊爾主教區開始排查。他早就讓管家先生留心過,那些隱藏在貧民中的能人異士,以及相貌出眾之人。
這年代的階級斷層非常嚴重,貴族家財萬貫、花錢如流水,教會濫用特權,以信仰之名剝削貧民、排除異己,而國王也悄悄沉迷煉金之術,不理政務、荒淫無道。
有錢有權,代表有資格擁有良好的外貌。抹上含有鉛的劇毒粉底,將手放進動物內臟中進行保養,用鬆節油與水銀製作護膚麵膜,購買死刑犯的脂肪來填補天花痕跡……愛美之人,總有自己的一套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