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殷臣也不同意,認真回答:“老師,自毀裝置沒有用。”
“是嗎?”
“把核彈扔進大海裡,難道真的能殺死一片深海?除非將這顆星球一起毀滅,否則自毀裝置是不現實的選擇。”
說到這裡,殷臣忽然彎起了唇,壓低嗓音,像是誘哄般輕聲道:“老師,如果您想試試炸毀這個世界,我也不會反對的。我可以幫您。”
宋葬:……
這人又在發什麼癲,救命。
他甚至提不起在殷臣麵前表演“害怕”的興致了,沉默著幽幽瞪了殷臣一眼,繼續琢磨自己之前的思路。
隻要深海不打算停止攻擊,人力阻止是沒有用的,魚鱗雨隨時有可能再次降臨。
時間刻不容緩,點火隻能維係短暫的穩定,總不能強迫鯉國民眾永遠都不出門。現在最有可能成功的破解之法,就是找到更多的火,更多的熱源,更強大的力量。
既然如此,宋葬也隻能試一試心頭最極端的辦法了。
他讓殷臣把一直被嚴格關押的王澍帶了過來。
這幾l天王澍的日子過得可不算好,不僅沒有自由,連夥食也差得不一般,隻能算是剛滿足營養需求的“糊弄餐”。
殷臣對待王澍還挺壞心眼的,每次工作人員們吃香喝辣,還會特意直播給他看。
王澍沒有瘦多少,但臉色肉眼可見差了許多,提不起什麼精神。
被帶進套間之前,他隻是垂著頭任人擺布,結果一見到宋葬又開始精神了,稍稍突起的眼睛裡泛著紅血絲,頗為猙獰地緊盯著宋葬。
真奇怪,
() 宋葬也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痛恨自己。
……明明暴打地母娘娘的另有其“人”。
可惜這次副本,那粘人的壞東西一直都沒有出現,宋葬反而遇到了另一位陰晴不定的“臣哥”。
也許是由於他們的名字重合了一個字,宋葬每次呼喚殷臣的時候,總會時不時地回想起它。
這個小小的巧合,宋葬獨自藏在心裡,並不打算對任何人提起。
其實也正因為有巧合的存在,他對殷臣那些迷惑行為的容忍度,悄然提升了好幾l倍。
當然,這個小秘密他同意決定守口如瓶。
麵對王澍仇視的目光,宋葬抿唇無辜一笑,拿出了整座收容所裡,最為不可思議的絕密詭物——所長印章。
他撫摸著印章底下雀躍蠕動的柔軟印泥,隨即抬起手,在專屬於王澍的雇傭合同上,穩穩蓋下一道血紅色的刺目印記。
“恭喜你,從現在開始,你被正式聘用為詭物收容所的E級員工。”
宋葬輕聲細語地通知他這一大好消息,笑意盈盈。
說著,他舉起白字黑字的霸王合同,讓王澍也能近距離觀賞一番。
這可是由所長親自撰寫的條款,尋常員工想要還沒有呢。
王澍睜大眼睛,疑惑中夾雜著一絲慌亂:“什麼東西,你什麼意思?!”
宋葬收起合同,耐心解釋:“你是咱們收容所級彆最低的員工,根據法定員工守則,你必須無條件聽從一切命令。”
“……哈?”
“那麼現在,告訴我,你為什麼可以召喚詭物?”
王澍的臉皮驀然抽搐了幾l下,隨後惡聲惡氣地斥道:“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不,你知道,”宋葬把玩著印章握柄,漫不經心般輕聲命令,“E級員工王澍,立刻回答我的問題。”
王澍張了張嘴,想要拒絕,卻有一股瀕臨死亡的急促危機感籠罩在心頭。就好像……如果他非要不聽從命令,後果真的會非常嚴重。
看見王澍眼底的動搖,宋葬沉下心,開始循循善誘。
“王澍,其實我們沒有深仇大怨,我從來沒有強迫你違背自己的信仰,對不對?”
“胡說,你對地母娘娘……”
宋葬笑著打斷他:“你想要信奉地母娘娘,我不會阻止你。至於我,假設地母娘娘會讓我遭受報應,那祂自然有厲害的辦法對付我,恐怕還輪不到由你來出手,不是嗎?親眼看著我遭報應,總比現在死得不明不白更好,對不對?”
“……”
假麵的加成開始起作用了。王澍沉默下來,眼神隱約閃爍著掙紮。
“說到底,我們都擁有著同樣的目標——通關遊戲。你不需要告訴我其他信息,我隻想知道你召喚詭物的方式,讓我們都能順利通關,”宋葬稍稍加重語氣,“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否則日後你再也無法侍奉地母娘娘了。”
“我自身的血肉就是最好的供奉!”王澍忙不迭
大聲喊著,急切得就像是終於找到了一處漏洞可供反駁。
“但,如果你活下來,你可以再供奉十年,二十年,甚至永遠不滅,永遠陪在地母娘娘身邊……可若是你死了,你能給祂的,隻剩這一身貧瘠的血肉,()”說到這裡,宋葬頓了頓,模仿殷臣的慣用表情,勾起一個冰涼譏諷的笑,祂記得住你嗎?祂難道會稀罕??()_[(()”
“……不,不!”
王澍結結巴巴地呢喃著,微縮瞳孔裡的茫然與質疑反複交錯回轉,暗自掙紮良久,終於是被宋葬勉強說服了。
他抬起被手銬禁錮的雙臂,用力抹了把出汗的臉,悶聲說:“地母娘娘賜予了我一枚永久道具,名叫搖旗。”
“很好,搖旗的功能是什麼?”
“我每天可以召喚出一個副本裡自帶的怪物,來替我作戰。”
“等一下,怎麼召喚?”沉默許久的殷臣在這時突然插話,“你需要犧牲什麼?”
“我的生命力,”王澍冷哼一聲,“滿意了嗎?”
宋葬誠實地點點頭,彎著眸子,連語氣都變得溫柔了不少:“很滿意。那麼現在,請犧牲你90%的生命力,召喚一個足以和傳說級詭物抗衡的存在。”
“傳說級……你是指對抗深海?”王澍臉皮抽搐了幾l下,“開什麼玩笑,我會死的!”
“如果我們無法收容深海,通關任務失敗,你也一樣會死的。”宋葬很有耐心,繼續擺事實講道理。
殷臣麵無表情,跟著淡淡開口:“你拒絕配合,我現在就可以送你一死,免得浪費所裡人力。”
他看起來很平靜,藏在桌底的修長手指卻捏著刀刃,稍顯煩躁地磨蹭揉撚著。
宋葬不動聲色瞥了眼,把殷臣的小動作瞧得一清二楚。他懷疑,殷臣其實很期待王澍反抗,這樣就可以合理地捅死對方。
“我,我……”
王澍囁嚅了片刻,陡然麻木地閉上眼睛。
他很無力。由於受到地母娘娘的青睞,他的性格確實在一點一點變得扭曲,但這不代表王澍徹底成為了沒有感知力的木頭。
坐在殷臣對麵,絕對不是一段輕鬆的體驗。
不知為何,他的氣息讓王澍生理性感到恐懼。
那幾l次漫不經心睥睨掃來的冰涼目光,就像一條陰森巨蟒在冷漠蟄伏著伺機而動,隨時有可能驀地將他纏繞勒緊、吞吃入腹。
環繞在周身揮之不散的強烈窒息感,讓王澍幾l乎難以主動呼吸,唯有強迫自己繼續與宋葬對視,才能稍稍減輕潛意識裡那刺痛神經的荒謬恐懼。
他無比清楚地感受到了殷臣的惡意,這個看似平靜的男人,比宋葬更想殺了自己。
王澍寧願和宋葬交流,不,他現在隻想隻和宋葬交流。至少宋葬看起來還和曾經一樣,不危險,但討人厭煩,就愛端著這種假惺惺柔弱無害的樣子,讓彆人替他衝鋒陷陣……
“我需要一個寬闊的場地,給我留出足夠的召喚時間,還有功能飲料和高熱量食物
() 。”他語氣頹然。
“多久?”殷臣狹長眸子眯起,冷不丁再次發問,把王澍驚得悄然瑟縮了一下。
王澍嗓音逐漸變得乾澀,忍不住擔憂這男人隨時會暴起發難:“……至少一個小時。”
“可以接受,這些要求我們都會滿足,請你務必抓緊時間。”
見王澍給出了確切的信息,宋葬不再遲疑,按下傳呼器讓員工將王澍帶走,傳下命令將酒店外的停車場立刻疏散清空,留給王澍自由發揮。
他的所長派頭終於熟練了那麼一點點。
被守在門口的作戰人員鉗住右臂時,宋葬發現王澍肉眼可見地鬆了口氣,背後透出一片虛寒。
宋葬滿意評價道:“看來,我們的紅臉白臉配合得不錯。”
然而殷臣卻沒有接這話,目光先是逗留在宋葬手中的小印章上,徘徊片刻,又慢慢上移,鎖定了宋葬那雙圓潤無辜的眼睛。
他似笑非笑:“老師,這也是詭物?”
宋葬默默視線移開,語氣無辜道:“所長可不是誰都能勝任的,我總要有些可以傍身的秘密,你彆問了。”
殷臣居然也沒再追究下去,輕“嗯”了一聲,話裡行間像是在提醒些什麼:“小心點,老師,不要藏得太過,最後把自己坑死了。”
“嗯,我不會輕易死掉的。”宋葬笑了笑,回答得半真半假。
因為他的生命數值至今依然是個問號,與抗性一樣難以捉摸。
也許明天就會當場暴斃,也許幾l十年後也在活蹦亂跳,宋葬沒有探知真相的能力,乾脆也不去深想。
可殷臣突然眯了眯眼睛,薄唇緩慢吐出三個字:“我不信。”
“……那你要怎樣才能信?”
“加我好友。”
“什麼?”宋葬愣了下。
“遊戲好友,”殷臣重複了一遍,隨即拿出他方才把玩了許久的鋒利小刀,拍在桌案上,“以後,你隻能接受我的組隊邀請。”
天啊,好神經,但是好強勢。不知道為什麼,宋葬有種很想配合他發癲的衝動。
他不由得驚惶垂下眸子,避開那把刀折射出的冰冷光芒,鴉羽般烏黑濃密的睫毛輕顫著,弱氣地軟聲提問:“為什麼隻能接受你的……”
“因為我才能保護你,寧焰不行,”頓了頓,殷臣冷冷補充,“謝春野也不行。”
宋葬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覺得殷臣這話其實也有道理。
但是,他是從哪裡知道謝春野這個名字的?寧焰,遊戲論壇,還是其他了解過未來研究院的玩家?
宋葬直覺這其中有古怪,因為他提到謝春野時,語氣好像瞬間涼了幾l個度……
“你也認識謝哥嗎?”宋葬悄悄抬眼看他,試探著發問。
可殷臣不僅沒有回答宋葬的問題,甚至嘲弄勾起自己漂亮的唇,反過來慢悠悠質問他:“謝哥?你還有幾l個好哥哥?”
這又是什麼奇怪的問題。
宋葬顫了顫,順勢神色可憐地小聲抗議:“我很弱小,我想活著,不可以嗎?”
他的話讓殷臣莫名沉默了半晌。
“……可以。”
殷臣定定看著他,眸底翻湧的情緒有些複雜,再次冷聲強調:“想活著,就和我組隊。”
“隻有我能保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