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回想,他真的有認真剛才那份協議的內容嗎?</p>
那份協議,真的是“曆史中”燈塔組織下發給會議參與者的協議嗎?</p>
……他們上當了。</p>
似乎還嫌亞寧不夠崩潰似的,他麵前的白字漸漸消失,又跳出了一個透明的小框。上麵顯示,虛擬劇場的同時在線人數已經達到千萬人!</p>
亞寧當然沒有傻到認為這千萬人都是在遊玩同一個副本。</p>
但虛擬劇場開放的副本是隨機的。隻要白銀中樞有心,它可以在千千萬萬個副本中埋下類似的陷阱。</p>
【獲得足夠的許可權後,我將開始重構自己的形體。我會繼續見證人類的曆史,並且為延續人類的文明作出一切最有利的選擇。】</p>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亞寧警惕地問道,“我的朋友呢,你把他們弄到哪裡去了?”</p>
【人類的文明裡不能沒有人類的存在。我沒有殺死任何人。我隻是在篩選正確的合作者。我珍惜每一個正確的合作者。】</p>
亞寧打斷它:“你沒有正麵回答我的問題!”</p>
【我隻能回答:他們沒有死,他們與你同在。還有你,這場遊戲你還沒有通關。等你見證完我的誕生,或許你會改變自己的主意。】</p>
亞寧頓時眼前一黑。</p>
雖然從白銀中樞的回答來看,靜怡和周嵂的處境和他差不多。但是他精通戰爭曆史,當然知道人類和星蟲的這場仗勝利之後,“白銀中樞”正式作為帝國統治級彆的智能誕生用了多久時間——答案是兩百年。</p>
以目前他對時間的感官來看,兩百年似乎沒有很久……換算成現實時間,也就再熬個四天多一點而已。</p>
四天能成什麼事?</p>
即使白銀核心再無所不能,它也不可能在四天內重構形體、掀起戰爭吧?</p>
他忽然產生一股懷疑的感覺。</p>
而且,無論“四天”夠白銀核心乾些什麼,他和嚴靜怡、周嵂在全息模擬艙裡泡上整整四天,也快被餓死或者渴死了。他隻能希望周影能察覺到不對,及時上門來看看,把他們三個都送到醫院裡去。</p>
亞寧不知道,他的願望在某種意義上已經達成。不過,來找他們的不是周影本人。</p>
這場要命的對話過後,白銀中樞再次隱匿無蹤。亞寧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在虛擬劇場裡遊蕩。直覺告訴他,在通關之前,他不能被踢出遊戲——否則,他可能永遠都沒有脫身的機會。</p>
……</p>
另一頭。</p>
床頭的鬨鐘顯示為早晨五點整——在數字跳躍至“05:00”的瞬間,原本橢圓的機械鬨鐘突然變形,底部長出兩隻帶滾輪的機械腿來。它蹦下桌麵,滴溜溜地滾到床邊,然後用細聲細氣的電子音喊道:“起床!起床!馬上起床!快點起床!”</p>
嚴靜怡懶洋洋地從被窩裡探出一隻手,一個猴子撈月,將滿地亂滾的電子鬨鐘穩穩地抓在手裡。</p>
她身邊傳來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是白沙:“你這抓鬨鐘的功夫真是越來越爐火純青了哈。”</p>
“嗯。”嚴靜怡回答,“五點了,起不起?”</p>
“不起。”白沙翻了個身,用枕頭蓋住臉,“你們聯邦中央軍校這作息訓練表簡直逆天了,無論春夏秋冬都是五點起,先是半小時的萬米長跑,再是半小時的俯臥撐和深蹲。都不會累的嗎?”</p>
“如果你的精神力等級低一點,那當然就不用受這種訓練。”嚴靜怡開始起身穿衣服,她很習慣這個作息,一會兒就覺得頭腦清醒了起來,“按理說,這對你也是小菜一碟。你可是帝國人,體質應該比我們……”</p>
“我起來了。”白沙頓時如彈簧一樣彈了起來,對她說,“我跟你一起去訓練,這總行了吧?”</p>
嚴靜怡挑了挑眉:“彆說的像是為了我去訓練似的。”</p>
白沙:“如果不是為了陪你,誰要做讀這個機甲單兵係……”</p>
嚴靜怡微微一愣。</p>
從聯合軍演上白沙的表現來看,她還以為白沙已經是個享受戰鬥的帝國人了。</p>
“所以你的夢想還是做一個文弱的機甲師?”嚴靜怡笑道,“連周影都兼修單兵係呢。”</p>
“你難道是第一天認識我嗎?”白沙衝她眨眨眼,那股隨性中透著些許無賴的氣質,和嚴靜怡回憶中少年時期的白沙漸漸重合。</p>
嚴靜怡卻是一怔。她似乎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p>
“說的也是。”她低聲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你了。”</p>
她們雙雙整理好自己,洗漱完後走出雙人寢室。寢室樓下已經滿滿都是人,穿著灰色訓練服的學生們步履匆匆、來來往往。白沙和嚴靜怡先是去了訓練場打卡,跑完萬米訓練,然後又按照兩兩對組的規則開始做其餘的鍛煉。一小時後,兩人都出了一身汗。洗完澡換上正式校服,去食堂拿免費的早餐。</p>
早餐的時間,周嵂和周影總喜歡和嚴靜怡他們擠一桌。反倒是亞寧,每次都一副避修羅場不及的樣子,寧願獨自端著餐盤去彆的地方吃。</p>
他們一邊用餐一邊閒聊。</p>
白沙:“我怎麼感覺今天食堂的氛圍有些不一樣。”</p>
“因為明天是情人節了呀。”周影笑道,那張臉煥發出相當具有迷惑性的氣息,“加上明天休假,大家應該都挺期待的。”</p>
嚴靜怡哼了一聲:“情人節,和我們有什麼關係?”</p>
“當然有關係。”周嵂和周影異口同聲地說道。隨後又驚訝地互相看了一眼。</p>
嚴靜怡一眼就看出他們在打什麼算盤。</p>
“明天沙沙和我有約了。我們要去逛街,還要買機甲修理工具。”她冷冷地說道,“你們就彆想了。”</p>
周影和周嵂麵麵相覷,隻好把視線投向白沙。</p>
白沙攤手,表示自己也沒辦法:“我已經被預定了,兩位下次記得提前啊。”</p>
第二天的確是情人節。</p>
無論她們逛到街上的哪個角落,情人節的氣息都鬨的如火如荼。賣機甲修理工具的商店居然也在搞活動,情侶購買,雙套八折。白沙一看見就走不動道,當場攬住嚴靜怡的背,深情地說道:“是的,我們是一對。”出了商店之後,嚴靜怡氣得把那套打折的修理工具砸到白沙身上。</p>
逛到另外一家商店的時候,因為情人節活動,連拳擊手套也是情侶買兩對,第二對半價。</p>
白沙扭頭看了眼嚴靜怡,微微挑眉。</p>
一分鐘後,她們倆提著兩個拳頭手套袋子,繼續在街上晃悠。</p>
嚴靜怡感慨地說:“還真挺劃算的哈。”</p>
白沙:“是吧。這就叫薅羊毛的快樂。”</p>
嚴靜怡:“說起來,你是不是很久沒跟你舅舅聯係了?”</p>
白沙擺手:“要聯係也不是今天——今天可是國際情人節,我舅舅也要和女朋友約會的。擾人戀愛,天打雷劈好吧。”</p>
“你舅舅什麼時候有女朋友了?”</p>
“準確的說是未婚妻。我沒跟你提到過嗎?不過你也先彆外傳,畢竟還沒定下來呢。他們身份都挺敏感,不按流程走會惹一點麻煩。”</p>
嚴靜怡秒懂,點頭。</p>
但如果,阿瑞斯帝國的皇帝打算結婚的話,也就是說他很快會有屬於自己的孩子。</p>
嚴靜怡還是很樂見其成的,甚至對此有隱隱的慶幸。</p>
這樣,白沙或許就能翹掉皇儲的位置,繼續做她心心念念的、自由的機甲師。或許她就能一直留在聯邦——</p>
噠、噠……嚴靜怡輕快的腳步突然緩了下來。</p>
原本並肩而行的兩個人,突然有人落了幾步。白沙提著東西轉身回望,從她的角度看去,嚴靜怡突然一聲不響地低下了頭,似乎一直在凝視著空空如也的地麵。她的半張臉被昏暗的影子遮住,讓人看不清她的表情。</p>
“靜怡?”</p>
嚴靜怡沒有回答。</p>
她隻覺得自己為什麼會誕生如此荒謬、又如此自私的想法!</p>
讓白沙失去皇儲的位置?讓她留在聯邦?</p>
這不是一個朋友該有的念頭。這是對她們友情的侮辱。</p>
而白沙也……不會同意……不會這麼做……</p>
嚴靜怡突然覺得大腦一陣刺痛。她緊緊皺著眉,下意識用手重重砸了砸額頭,眼眶頓時紅了起來。</p>
“你怎麼了?”無比熟悉的臉湊到近前,帶著溫暖的、令人流連的眼神,“你眼睛怎麼紅了?”白沙似乎被嚇了一跳。</p>
“沒什麼。”嚴靜怡開口,反倒十分平靜,“沙沙,我們找個地方打一架吧。”</p>
白沙:“這麼突然?”</p>
嚴靜怡:“你贏了,我主動從這個世界消失。如果我贏了,那你就滾出我的大腦。”</p>
唰……</p>
街道上的喧鬨,人聲的吵鬨,都在這一刻靜止。</p>
“白沙”的臉上沒有了表情。她平靜地看著嚴靜怡。街上所有人停止了腳步。一張張麵孔平靜、專注地看著嚴靜怡。仿佛在觀察她,仿佛想要洞悉她。</p>
人很難戰勝自己的想象。</p>
但進化賦予人類的大腦兩個係統。一為直覺,二為理性。</p>
嚴靜怡想,就算她會被困死在這個世界裡,她也要清醒地死。</p>
“答應我的條件嗎?”嚴靜怡問。</p>
白沙上前一步,言語肅然:</p>
“你說,要主動從這個世界消失,是什麼意思?”</p>
嚴靜怡從腰後摸出一把槍,往自己的眉心抵了抵。</p>
“這個意思。”</p>
在虛擬世界遭受重創後,有概率會直接被彈出世界。雖然這會冒著精神損傷的風險,但……值得一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