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沙不禁陷入回憶。
從幽都星上的家,到聯邦首都星上那個她短暫居住的家,再到她呆了好幾年的慈育院……孤光號上的生活她暫時沒有記憶,隻覺得非常溫馨。再往前回溯,就是“上輩子的事”。上輩子她也有一個家,就在她任職的研究院附近,屬於人才分配用房,裝修簡單,但家具都非常實用……
飛船順利升空,在漆黑寂靜的宇宙中飛速航行,就像一道銀色的流星。跟在後麵的帝國艦隊對這個飛行器的行駛速度早有預料,但追起對方來還是略顯費勁,艦隊一乾人等更是不敢分散一絲一毫的注意力,因此也沒有人跟白沙搭話。而白沙就在這寂靜的時刻中追憶自己的人生,得出結論:
這輩子能這麼早過上優質生活,主要還是投胎技術夠頂。
但她很有可能不是自然出生的。其中少不了白銀中樞的設計。
這麼一想,白銀中樞似乎還真是有意把整個世界都捧到她麵前,唯一的代價是白沙必須承認它對人類命運的統治。
如果換個人來……會拒絕這樣的誘惑嗎?
能為白銀中樞提供重建指令的應該不止她一個人。至少在她的記憶中,她身邊就有不遜於她的導師和同行。
白銀中樞有試過像喚醒她這樣,喚醒其他人嗎?
……
白沙在太空中航行了很久。
雖然能使用躍遷技術,但離開帝國的疆域之後,他們隻能采用最樸素的方式趕往孤光號所在的坐標。這是個漫長的旅程。艦隊的領航員估算,他們大概還需要航行幾十個小時。
還好,飛行器裡的空間雖然略顯狹窄,但隻要把座椅橫放下來,就會變成一個比較舒適的空間。
“你不能睡著,殿下。”烏列爾的聲音出現在白沙耳邊,“這會有些艱難,但請您堅持下去。”
“和我講講更多與過去有關的事吧。”白沙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頸部姿勢,微微閉上眼。
“你想聽哪一部分?”
“白銀中樞說,你們四個‘天使’,曾經是它任命來監視阿瑞斯人的審判官。”白沙言語裡的感情極為淺淡,如溪流般清澈見底,仿佛她的這些問題就如“今天天氣怎樣”般稀鬆平常,“那,你們手上沾過阿瑞斯人的血嗎?”
白沙沒有第一時間聽見回答。她得到了烏列爾的沉默。
“……有。”半晌,烏列爾才回應她,似乎是真的怕她陷入睡眠之中才開口,“而且不止一兩個。有很多很多。”
“白銀中樞對你們來說更像是神跡一樣的存在。你們是因為它才複生。但你們最終還是選擇站在阿瑞斯人這邊。為什麼?是什麼動機讓你們轉變了立場?”白沙喃喃道。
“因為時間,因為歲月。”烏列爾回答道,“對於會腐朽的靈魂而言,永生的軀體更像一種詛咒。”
“凡事都是相對而言的。”白沙打了個哈欠,“很多人隻恨自己活得不夠久。‘永生’即使弊端重重,對於初獲重生的你們而言也是一種福音。隻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你們的觀念也變了。”
“的確如此。”烏列爾的呼吸微微一頓,突然笑了一聲,“曾經我們無限恐懼死亡,再到無限渴求死亡。然而,帝國建立後,我們還是紛紛選擇繼續我們的‘人生’。我們還是會為拉斐爾的離開而遺憾,但我們已經不再像從前那麼執著……”
“生命的意義不在於生死,殿下。生命的意義在於重生。不僅僅是軀體的重生,更重要的是心靈上的。然而,白銀中樞卻天生擅長抹殺人的心靈。”
“所以,即使再來無數次,我們也會做同樣的選擇。”
……
航行幾十個鐘頭,白沙躺的渾身僵硬不說,意識也在搖搖欲墜。她的雙眼非常乾澀,眼皮像有千斤重,又仿佛很輕,眼瞼癢癢的,仿佛一直有根羽毛在挑撥,催她乾脆就此睡過去……每當這時,烏列爾就會出聲提醒她。
“不愧是不需要睡覺的生化人。”白沙敬佩又有些虛弱地說道,“耐力驚人啊。”
“彆開玩笑了,殿下。”烏列爾說,“您可以起來了——孤光號已經近在眼前了。”
白沙把座椅調整到直立模式。她的動作已經非常熟練,腦袋上的頭盔也不會再碰到任何東西。
屏幕上顯示她已經無限接近孤光號的坐標。哪怕前方是一片黑暗,隻有遠處幾顆銀白色的星球靜靜佇立著,白沙也一點都不慌張。
果然——等飛船形勢入那片黑色的暗影中時,它周邊的空間開始逐漸扭曲,隨後,隱隱的銀藍色波光吞沒了它。
在白沙的視野裡,一切豁然開朗。
空中出現了一座巨大的漂浮之城。它大體是陀螺型的,各個側麵上都設立了各種建築和飛船的停泊場。一重重精美的金屬浮橋連接著各個區域,隨著孤光號的整體緩緩地旋轉,有種清寒而詩意的美。
但整座城都淹沒在無人的寂靜之中。
和白沙記憶中的繁榮景象完全不同。
和它相比,白沙的這艘飛行器是如此的渺小。
“導航結束。”飛行器的頭部閃爍著一點點紅光,“已向母艦請求降落許可……無人應答。”
“是否開啟自動歸庫模式?”
“歸庫?歸去哪裡?”白沙問道。
係統答道:“簡單來說,就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