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嗯?怎麼說著說著突然沒動靜了?”老太太疑惑地咕噥了句, “阿肆?”
江肆黑眸微晃了下,散漫語氣恢複如常:“我都二十多了,您還叫小名, 合適麼?”
“有什麼不合適的?不讓他們喊也就算了, 奶奶也不能喊啊?”老太太不滿地提高聲調, 隨即岔開話題,“盧家的這個小姑娘你拿著名字在學校裡好好打聽打聽, 不許不放在心上, 知道嗎?”
“不用打聽, ”江肆摸過袋裡涼冰冰的那支鋼筆,嘴角牽了下,“我認識。”
“嗯?”老太太一愣,“那她說你照顧過她也是真的?”
“我們係的,”江肆一頓, 低了低聲,“她腿上有點舊傷,我是幫過。”
“喔,對, 她有腿傷, 我早幾年還回老家的時候聽人說起過, ”老太太沉吟片刻,歎氣,“那孩子也是個苦命的, 她親爸很早就扔下他們母女倆跑了,一分錢都沒留下, 她媽後來再嫁,結果遇上個酒鬼賭徒, 喝了酒輸了錢就對她們又打又罵,老盧家裡又沒個能給她們娘倆出頭的男丁,那兩年總能看見她媽媽帶傷回來……”
江肆聽得眉皺起來,笑也散了。
剛取了一半的煙被他折在掌心,他望了眼門內,再側過身嗓音更低了幾分:“她腿傷就是她那個養父弄的?”
“咦,你怎麼知道?”
“聽說。”江肆含混帶過。
“是,她媽身體不好,沒什麼手藝,就能幫人洗洗衣服,她們跟著她那個養父住。好像是有一晚啊,那畜生輸了錢回家發酒瘋,就把這小姑娘從二樓給扔下來了。”老太太拿方言罵了幾句,“小姑娘那會兒好像才七八歲呢,長得又漂亮又白淨,那時候還會跳舞呢,可惜啊……”
江肆無聲地低著眼聽。
實驗室外走廊的燈滅下了,隻剩玻璃門內透出來一截光斑,落在他肩頭。那雙低斂著的桃花眼埋在半明半昧的陰翳下,看不清神情。
老太太也是念叨完很久才反應過來,電話對麵好久沒說話了,也沒打斷她——
江肆極少有這麼好的耐性。
而等她這邊說完一大段,江肆在沉默後隻問了一句:“判了麼。”
“嗯?什麼判了?”
“她養父。”
“喔,那事鬨得大,上過當地新聞,受害人又是個孩子,她養父按最重的,判了十年呢。”
“……”
江肆這邊又不說話了。
老太太聽得古怪,忍不住問:“你今晚怎麼反常啊?”
“有麼。”
“以前要跟你說這些家長裡短的,你早拔腿走人了,我還不知道你那德性嗎?”老太太說,“今天這麼有耐性聽我說啦?”
江肆扯了下唇角,笑意卻沒入眼:“不是您要求的麼。”
“我要求什麼了?”
“照顧…妹妹啊,”江肆抬手,懶洋洋揉著頸活動了下,“您放心,宋梔子我一定幫您照顧好了,不會讓她被壞東西騙去的。”
“我要能放心就好了,就你——”老太太磕絆了下,疑惑,“她是叫宋梔子?我記錯了,不是叫宋晚梔嗎?”
“是,您記錯了,”江肆在昏昧的光前低了低眼,咬著唇角啞聲笑了,“她就叫宋梔子。”
“哎……難道真是上年紀了,連名字都記不住了……算了,等你有時間啊,記得帶你梔子妹妹回來趟。她一個小姑娘沒親沒故地在P市,怎麼也得請她吃頓家常飯……”
“嗯。”
通話結束後,江肆也不著急進去,而是推開門靠在牆棱上,一邊單手把玩著那根被他捏得不成樣子的香煙,一邊神色鬆懶地睨著門內。
自動化係新生四組紮堆,誰也不知道他在看誰。
直到江肆低頭拿著手機查了什麼,又勾了勾手,把最靠門這組負責的黑眼圈叫過去。
“肆哥?”對方不解地過來。
“讓你們組那兩個女生出來一趟。”
“啊?叫一個還不夠啊?”
“?”
江肆收回視線,對上黑眼圈又震驚又複雜又敬佩的表情。“滾,”江肆冷淡一哂,“你再看。”
黑眼圈扭過頭去幾秒,恍然:“噢噢,太久沒接觸過黑長直的妹子了,都忘了。”
“……”
江肆輕嗤,從牆前支起身,轉去門外。
沒一會兒後,兩個女生出來了。
宋晚梔落了兩步,走在最後麵。
到門外停下時她也低著頭,隔著江肆好幾步遠。
大約還在記仇傍晚在操場看台下的事。
江肆也不在意,她不上前,他就從容又自然地過去了兩步,停下:“你們來之前有看過實驗室守則嗎?”
“學長,”前麵那個神色期盼的女生一愣,“什麼守則啊?”
“特殊實驗室有特殊要求。比如有電焊槍操作的,”江肆懶一撩眼,眸子盯到宋晚梔垂在身前的那縷烏色長發上,“焊錫槍都是幾百度的高溫,長發必須束發,以免發生危險。”
“——”
宋晚梔微怔,有點慌亂地抬眼。
她來之前確實查過不少和無人機項目相關的理論資料,但實驗室操作須知這類實踐性的東西,她沒預料也沒查過。
站在前麵的女生在愣過後燦爛地笑:“我帶發繩了,這就紮起來,謝謝學長提醒!”
“那你可以進去了。”
“好的。學長再見。”
女生身影進到門內。
實驗室外安靜的走廊上就剩下兩道身影。
江肆像是不認識她一樣:“你呢。”
宋晚梔難堪地攥緊手指:“我沒帶。”
“沒帶就不能進。”
“那我可以隻在旁邊看嗎?”
“不行。”
江肆口吻散漫,卻又毫無餘地。
宋晚梔低頭站了幾秒,輕聲答:“對不起,那我先回去了。”
江肆眼眸一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