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任何一個人,會憐憫的同情那個被命運作弄的可憐蟲。他們關注的,都是那個成功的作品,那個已經傾注了心血的容器。
假千金優秀,他們要假千金;真千金優秀,他們要真千金。
問題的本質就是這樣。
陸溪要他們一個也得不到。
眼看陸經業被她氣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渾身都在顫抖哆嗦,陸溪聲音越來越冷,情緒也來越鎮定。
她知道自己在乾什麼。
“所以爸爸,是不是在你看來,如果不夠優秀,是不是就不配做你的女兒呢?”
“我——”陸經業頓了一下,反駁道:“我不知道你哪裡聽來這些洗腦包,但你是我的女兒,這一點永遠不會變!”
“是嗎?那如果我不是今天這樣,我是一個徹底的失敗者。我不優秀,笨拙,自卑,怯懦,你依然會這樣嗎?”
“會!”簡直毫不猶豫,斬釘截鐵。
陸溪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些,她抓住自己的頭發打圈圈,漫不經心道:“既然這樣……那我什麼大學都不想上了,我就想呆在家裡,什麼也不乾。我就想這樣碌碌無為,不想努力。”
她話音剛落,陸經業的臉就氣成豬肝色。他拍桌道:“你真是胡鬨!任性妄為也要有個限度!今天的話,我就當做沒有聽見,以後不要再說了!”
陸經業情緒激動,沒有正麵回答陸溪的問題,陸溪眸中的冷意越來越明顯。
“所以,你根本不會答應對麼?”陸溪站起來,拿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行李,懶得再和他說下去,“光是假設你反應就這麼大,要是真的,你會怎麼樣?明明就是你心裡真實的想法,誠實麵對就這麼難嗎?”
她說著就要走,陸經業也發覺不對勁了。
看到她拉著行李箱,一副再不回頭的樣子,陸經業慌亂起來,喊道:“你站住,你要去哪裡?就是跟我生氣,你也犯不著離家出走!”
陸溪根本不聽勸,陸經業隻能小跑著把她拉住,緊緊的抓著拉杆,不讓她走。
背影那樣決絕,真怕她一走,就再也不回來了。
陸經業心中終於多了一種恐慌的情緒。他不由得想起一蹶不振的妻子,如果……如果陸溪走了,他是不是也要在悔恨中度過?
他的眼神終於有了波動,死都不放手。
陸溪此時才偏過頭看他,秀氣的眉皺起,又放開。
她無奈道:“好吧,既然你還不明白,那我今天就和你說清楚。”
把那些埋藏已久的話,掰開了說,讓它們見見太陽。
“你還看不出來?你,和媽媽,你們都不喜歡我,不愛我。我不是你們的孩子,我是你們的附庸品。你們沒有把我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人看待,你們隻當我是你們的附庸,可以隨意擺布,必須聽話。現在我不想聽話了,我要離開這裡。”
陸經業腦子嗡嗡的想,想要訓斥她,但還沒張唇,陸溪就笑嘻嘻的搖了搖手指:“十八歲了,我今年十八歲了。在法律上,我成年了,可以獨立了。我離開你,沒人能阻止。確實,你們也養了我這麼些年,但我不感激你們。因為是你們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沒有經過我的同意。養育我,是你們的責任和義務。如果你們有能力,卻不養,這是犯法,是棄養。”
頓了頓,陸溪繼續笑著說:“我還是要謝謝你們有點良心,沒有棄養,沒有不管我。但你要明白,這不代表你們就是合格的父母,我就要感激你們,愛你們。法律隻是對一個人道德要求的最低標準,不代表你做到了,就是個好人,就是個好父母,你明白嗎?”
“我……我……”陸經業傻了。
他不知道,向來乖巧的女兒,那張嘴罵起人來,居然不帶臟字,還讓人無法反駁。
一字一句都說到心坎上。
陸經業一顆心顫了顫,苦澀道:“不是這樣的,你是我的孩子,我怎麼會不管你?”
陸溪卻明顯出現厭煩之色,用力甩開他的手,淡淡道:“你捫心自問,這些年,你有沒有儘到過一個父親的責任?我今天變成這樣,和你有關係嗎?”
……沒有關係。
甚陸溪至不需要督促,就很自覺。
她每走一步,都是自己決定的。陸經業以前覺得她省心,現在經過提醒,才意識到自己失職。
他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他能提供給陸溪的,隻是一個安定的環境,一個家。但如陸溪所言,這並不是她走到今天這一步的決定性條件。
換個清苦,但同樣安定的環境,她依舊能如此優秀。
和他沒有關係,隻和她自身有關係。
陸經業更沉默了。
他徹底失去立場,不知道怎麼勸回她。
“當然我不會不管你,養育我是你們的責任和義務,贍養你們也是我的責任和義務。但我也僅僅按照法律規定的那樣,每個月給你們幾百塊錢,算儘了我的義務。”
陸氏夫婦不缺這幾百快,陸溪就是為了惡心他們。
“或許你還不明白,那我明著跟你說:自從我回到這個家的那天,在我苦苦寄信哀求你把為帶走時,我就對你和媽媽徹底失望,你們用另外一個人的存在,取代了我的位置。我不愛你們,隻是需要你們,明白了嗎?”
撂完最後一句狠話,陸溪頭也不回的走了。任憑陸經業在身後怎麼呼喊,她依舊走路帶風,再不回頭。
在這個家待了這麼多年,如今,終於可以走出來,去追尋屬於自己的一番天地,再也不用仰人鼻息,刻意討好。
從這一刻起,她是自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