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油,是工業社會的主要能源之一,是工業的血脈,掌握了能源,也就掌握了工業的命脈。
這個世界的工業還沒開始發展,目前石油還沒有大作用,但是陸溪判斷,很快就會有了。
陸溪帶著格雷西和查理兩人駕著馬車,把她的領地稍微巡視一圈,認了認路,也在心裡確定了一下這塊封地大致的情況。
屬於她的這塊封地,看上去果然十分破敗荒蕪,除了這一大片油田,還有其他的荒地荒山,耕地很少,人也很少,說是寸草不生也不為過。
這片領土,肉眼可見的好處就是足夠大,一眼望去,一望無垠。
受限於地形和交通工具,陸溪根本沒法一天走完,在她估計著天快黑下來的時候,就讓查理駕車回到了城市中。
格雷西依舊一臉憤憤,這一天下來,她累極了,但見陸溪一個纖弱的女孩沒有一丁點的抱怨,她也沒有抱怨什麼,跟在陸溪身後,朝陸溪嘀咕著一些她知道的小道消息:“我聽說,吉姆的父親是一個鄉紳暴發戶,家裡有點小錢但依舊不夠體麵。直到後來,吉姆的舅舅因為沒有留下子嗣,把伯爵的爵位傳給他,他才有了地位。哎呀,吉姆成為伯爵後,迫不及待的炫耀他家那些錢,揚眉吐氣驕傲得像個小公雞,在路上都是橫著走的。後來在王城裡和其他的紳士決鬥,被排擠了,才能往西邊謀個生計,成為這個破落地方的城主。以為他總長點記性吧,要是他對殿下好點,指不定殿下還能拉拔他一把,帶他回王城去!現在,門都沒有!”
格雷西對陸溪有著盲目的信任,陸溪說,她會帶他們回去,她就堅信陸溪能做到。
她口中所說的吉姆,就是這西邊小鎮的領主,那個把一片荒蕪地劃給陸溪的人。
可以看見,格雷西對這塊地還是極其不滿意的——剛才陸溪的話,她壓根沒聽進去。在格雷西心裡,這裡就是個老鼠都不屑的定居的鬼地方,她寧願陸溪回到皇宮,雖然被人排擠,可至少皇宮那裡受不到寒也受不到冷。
陸溪知道格雷西在想些什麼,她聽得出她言語間對這塊土地的嫌惡,可是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陸溪就任由她去了。
陸溪的心中在思考彆的事情。
她的領地雖然“富饒”,但是這裡是個鬼城,沒有人。
有人,才有一切。財富和資源都是隨著人的流動而流動的,如果沒有人,那麼那些石油放在地裡也體現不出它的價值,甚至和沒有一滴石油在這,沒有區彆。
不能被有效發掘利用的資源,是沒有價值的。
所以當務之急,是要怎麼招攬更多的人過來為她所用。
陸溪腦海裡迅速的回憶了一下這個國家的法典,很快的,她從中過濾出了有效的信息。
在這個國家裡,領主對自己的領地有絕對的權利,他隻需要對上級負責,對國王負責。國王不負責管理領地,隻需要管理管理領地的領主,高高在上地站在生物鏈的頂層等著接受臣民的供奉,就足夠了。
正因如此,王室並不是□□專權,他們更多的是充當一個吉祥物的作用。看上去高高在上身份尊貴,實際權利基本都被教廷架空,大事全是教廷說了算,唯有一些吃穿住行的小事,是由他們自己說了算的。
簡而言之,就是被妝點得漂亮動人的傀儡娃娃。
在這個國家的法典裡,在一定的範圍內,王室成員擁有特權,但更多的時候,他們隻需要充當一個花瓶的角色。
就比如露西被選擇成為王位繼承人的王姐,就是一個最成功最完美的吉祥物。
陸溪是不打算再回去爭權了,一個被架空的王朝,哪怕她搶過來,也沒什麼意思。奪得王權並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即使她拚上所有,皇冠加身,她依舊什麼都做不了,隻能成為下一個吉祥物,重蹈今日昨日諸位國王的覆轍,如同傀儡一樣端坐在王位之上,卻不配擁有自己的自由和思想。
做一個漂亮卻毫無主見的傀儡,對陸溪而言,是可怕的——比死亡更可怕。
所以,她要走一條更加難走的路。
因為另一條路,雖然道阻且長,可它的前途,是真正光明的,是值得她付出汗水與努力為之奮鬥的。
陸溪心裡有了打算。
一個國家的體量,要想讓它崩盤,隻能從內部開始撬動,讓人民群眾發揮個人的力量,才能推翻著龐然大物,呼吸自由的空氣。
她有幸學過偉人的思想,看過偉人的著作,知道這個時候最能發揮的是人民群眾的力量,而不是回到腐朽的王朝中去。
仔細數來,陸溪現在也並不是一無所有,她有一塊遼闊的土地,兩個下屬,以及一些體己的珠寶。
這些就夠了。
陸溪垂眸,雪白纖細的脖頸微微彎著,露出一抹優雅的弧度來,舉手投足間,顯得分外高貴。
格雷西的目光停在陸溪身上。
她的姿態、她的容顏,都當得起一國公主的名號,宛如神祇,應當被好好地保護在溫室中,被民眾奉若神明,可是……她的公主卻蝸居在這麼簡陋的地方,甚至都不能做到衣食無憂。格雷西看著陸溪,心中越發覺得難受,很快,她又變得淚眼婆娑,眼眶濕紅,像是心碎一樣,捂著自己的心口,喃喃道:“可憐的孩子,可憐的孩子……”
陸溪一雙秀氣的眉毛微微皺起來,轉頭看向格雷西,“格雷西,不要因為過往的失意而自怨自艾,人是需要往前看的,不要讓昨日的悲傷來阻礙前行的步伐。”
她的語氣變得義正言辭起來,不過,依舊是溫和的。
陸溪沒有責怪格雷西的意思,這個善良的老婦人,隻想將她以為的最好的東西送到她前麵。隻是她不明白,她想讓她回到皇宮繼續過一個美麗的公主該過的生活、就像以往那些美麗的公主那樣,可是,那種生活卻並不是她夢寐以求的。
為了防止產生一些誤會,陸溪決定和格雷西說清楚,“格雷西,我們要往前看。”
格雷西抹抹眼淚,不說話了,隻點點頭。
她的公主,有顆鑽石般的內心,晶瑩剔透,漂亮無比,但也無比堅硬,格雷西低下頭,她太容易陷入悲傷中去,這樣會給她的公主拖後腿,她不可以這樣,她還需要多學學。
“我們現在還有多少錢?”
陸溪等著格雷西情緒穩定下來,才緩聲問她。
在王宮時,格雷西就相當於陸溪的管家,掌控她所有的事物。從會客到家庭瑣事,從衣著打扮到金錢財寶,都是格雷西經管的,事無巨細。格雷西雖然多愁善感,可她為人謹慎,工作時細致認真,不會出一點錯子,陸溪想要知道自己目前的財富狀況,就是問一句話的事。
格雷西仔細算算之後,回答道:“還有120枚金幣,1345枚銀幣,和12045銅幣。”
在這個世界,在酒館裡一杯啤酒的價格大概是三個銅幣,一頓飯菜的價格是五十個銅幣。
這些財產,對於一個普通的人家來說,想要過上富裕的生活綽綽有餘,可是作為一個公主,甚至無法維持該有的體麵。
一件參加舞會時要穿的禮服和水晶鞋加起來,甚至都不止這個價格。
財產餘額和陸溪猜測的大差不離,她心裡有了把握,點點頭,“應該還有珠寶吧?把我的珠寶全部變賣了。”
作為一個王室成員,陸溪應該是最窮的了。她的兄弟姐妹們,不是經商就是有富饒的財產和領地,光是靠臣民的稅收就是一大筆收入。
而她什麼根基都沒有,金幣銀幣全是她這些年存下來的,省吃儉用,一個銅板都不舍得浪費,存得十分艱難。
格雷西大吃一驚,下意識出口阻止,“殿下!您沒有多少珠寶的呀!就連唯一一定王冠,都是您成年時才獲得的,上麵隻有一顆藍寶石和二十顆鑽石和珍珠。要是變賣了,您以後出席典禮和慶典,就沒有可以拿得出手的體麵了!”
出席?哦,不,她應該沒什麼機會出席什麼典禮了。
就連格雷西口中的那頂王冠,實際上也並未給露西帶來任何的體麵。因為她的頭冠,寶石不夠大,鑽石不夠多,款式不夠新穎,不管怎麼著,都會被她的兄弟姐妹比下去。
這頂王冠並不能給她遮風擋雨,也不能給她帶來任何的好處,隻有一個空空的名頭。這樣太過花哨的裝飾品,永遠不是她需要的東西,尤其在此刻急需用錢的情況下。
陸溪扶著額頭,輕輕歎一口氣,道:“格雷西,我明白你的苦衷和擔憂,但現在我需要一大筆現金,才能重新獲得尊重。”
她見格雷西還在固執地難過著,繼續勸說道:“我如果拿不出錢來,連一個可以待客的客廳都沒有,還談得上什麼公主的體麵呢?”
格雷西怔住。
接著,又覺得難過起來。
要知道,這個皇冠,是她的小公主唯一擁有的裝飾品吧,她的小公主那麼美麗,就該用這些漂亮的寶石相襯。
連唯一的皇冠都要賣掉……這裡真不是人待的地方,這才剛到這裡多久啊,她的小公主就要將自己的皇冠變賣了。
可憐她的小公主,要在這裡不知道呆上多少年。
格雷西忍著心裡的痛,眉頭緊鎖。
陸溪繼續道:“不過你放心,今天花出去多少錢,我以後就能成百成千倍的賺回來。我如今遠離王城,沒有父王的庇護,沒有母親替我打算,吉姆對我並不友好,我如果不自己打算,還能怎麼辦呢?聽我的吧,格雷西,我需要這筆錢來傍身。我能依靠的,隻有自己的能力,而不是這頂被父王施舍的王冠。”
格雷西被說動了,她點點頭,果真開始幫陸溪清點餘下的珠寶。
隻不過這個過程對她來說,仍然無比艱難就是了。
本來隻說要變賣一頂王冠的,可說著說著,不僅王冠要變賣,項鏈要變賣,手鐲要變賣,耳墜也要變賣。甚至裙擺上綴著的水晶和珍珠,也要拆下來變賣!
格雷西說不出的心疼,可又無法挽回殿下的心意,隻能一邊哭,一邊拆卸裙擺的珍珠,哭得像個孩子。
陸溪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假裝沒有聽見格雷西的哭泣聲,硬著頭皮靠在馬車車邊上休息。
進了城時,已經是傍晚的時候,街道上落滿夕陽的餘暉,陸溪一行人到了城門前。
查理翻身下馬,高聲道:“殿下,已經到了。”
說著,伸手要把她攙扶下來,態度恭恭敬敬。
陸溪鑽出馬車後,看他一眼,卻並沒有將自己的手放到查理的手中,而是自己跳下來。
穩穩當當,落到地上。
查理一頓,默默收回了手。
這陣子的風浪,使殿下變得更加堅強勇敢,不再是那個需要被人照顧的小女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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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溪找了一家旅館,要了兩間相鄰的房間,她和格雷西一間,緊挨著的是查理。
曆經一路上的舟車勞頓,查理和格雷西一沾到柔軟的枕頭就立即睡過去,陸溪雖然疲憊,卻沒有多少困意,非但不困,她想著自己的計劃,想到緊缺人手的現狀,翻來覆去睡不著,於是爬起來,趁著這個時候,獨自走出旅館,來到城市的街上,打算獨自探索一番,看有什麼門路,能讓她找到幫她的人手。
她身上帶著一百枚銅幣,徒步走在街上。
這對一個單身女性來說,不管任何時代,夜晚獨自走走街頭都是很危險的事情,但手中握著匕首的陸溪卻不這麼想。
這把削鐵如泥刀柄嵌著珠寶的匕首是陸溪唯一留下來,沒打算變
賣的東西。
要是有哪個不長眼的盯上了陸溪,那危險的,應該是對方。
經過這麼多世界的摸爬滾打,還有格鬥技能的加成,在這個世界中,一般的凶徒對她沒有任何危險,這也是陸溪為何如此大膽的原因。
這裡沒有宵禁,夜晚的時候,依舊有不甘寂寞的人出來尋歡作樂。
出來一些妖嬈的女郎,還有些青壯年都在活動。而這部分人,最有可能去的地方就是酒館。
酒館魚龍混雜,來往的許多人形形色色,在這裡能遇到各種人,什麼樣的都有。一些無家可歸,難得有點錢的流浪漢喜歡來揮霍一把,喝一杯,一些有錢的貴公子也會出來,到酒館這種地方,獵個豔。
陸溪作為一個外來人,要想最快速的打聽消息,最好的去處就是酒館。
她走進去後,點了一杯麥酒,付了三個銅幣。
吧台的服務員隨便看了她一眼,見她一身簡簡單單的男裝,燈火昏暗,他沒注意到她的臉,很快低下頭,隨口開始介紹起了酒館裡的業務,“先生,我們酒館還有彆的付費項目,最適合您這樣的紳士。”
陸溪淡聲道:“不需要。”
是一個女郎的聲音。
服務員怔了一下,給她倒完酒,隨後抬起頭來,這次他目光直直看向陸溪的眼睛,入目,是一張嬌豔到過分的臉蛋。
女郎戴著一頂帽子,一頭長發被裹進去,隻能看到鬢角黑色的發根。她穿著寬鬆舒適的男士服,氣質淡然,雖然打扮不倫不類,但因為這張令人驚豔的臉,服務員敢打賭,哪怕她身上披著一個麻袋,都會比那些精心打扮過的人更惹眼。
怔了許久後,服務員才訥訥道:“失禮了,女士,像您這樣的人,不應該夜晚出來。”
他笑了笑,給了陸溪一個善意的提醒,“夜晚蟄伏森林的狼和城市的獵手,對您這樣美麗的女士來說,十分的不安全。”
陸溪收下他善意的勸告,她也笑了笑,“謝謝您的勸解。”
卻抬起手,用拇指在脖子上畫了一道痕。
陸溪雖然笑著,眼睛卻充滿了狠意,“不過我是獵手,不是獵物。”
服務員收起笑,不再說話了。
在這裡,每天遇到數不清的人,一些潑辣有實力的女郎也不是沒見過。就是……
他還從未見過這麼好看的獵手。服務員想。希望她說的不是一些逞能的漂亮話,這麼美麗的女士,是一定會吸引到強悍的獵手的。
陸溪喝了一杯麥酒,一雙眼睛不動聲色地打量酒館的其他人。
酒館裡的客人如她所想的那般魚龍混雜,有的在談生意,有的在聊天,各自做著自己的事情,互不相乾涉。
“我想知道一些事情。”陸溪掏出五個銅板,推給服務員,“請您喝杯酒。”
她悄聲問道:“我想找一大批人,最好是黑戶,能隨時跟我離開,您知道,這種人上哪兒找嗎?”
服務員又愣了一下,這回他的麵色變得有些不好看:“女士,您是想做人口生意的嗎?”
有些來這裡喝酒的船員會談天說地,說了不少遠洋渡海的事情。服務員聽了不少,知道不少事情。人口生意是這世間最邪惡的勾當,那就是個地獄。
如果她是做人口生意的,那她可真是張了一張女神的臉,卻有顆惡魔的心臟。
陸溪看到服務員的臉色,大概也知道他的心裡在想些什麼,她有些哭笑不得,輕歎道:“我家有個礦場,需要不少人幫我乾活。我知道,城市的居民勞動力很貴,我聘請不起,想要壓縮成本。”
說到底,陸溪想要的不僅僅是一些打工乾活的人,她還想把人拉攏到自己的領地去。有了人,就有了稅收,她的事業也能搞起來。
陸溪這麼一說,服務員就立即明白了。
這種事情,不少見。
他喜滋滋收下五個銅幣的小費,伸出兩根手指:“第一,您可以使用黑發的仆役,他們隻要給錢,什麼都肯乾。甚至,隻需要一個麵包,就能為您所驅使。”
說完,他才意識到,麵前這個麵容精致的女士,也是一個黑發人。他噤聲,打量她一眼,見她沒什麼表情,才繼續道:“第二,您可以找街上的流浪漢。領主懶得管他們,哪怕是死,也想讓他們往死,不打算管的。隻不過,他們都是一些懶鬼,骨頭早壞了,要想馴服,很困難。所以我推薦第一種,他們貧窮,卻並不懶惰,十分努力地為了生活奔波,非常適合您的要求。”
因為黑發人地位低下,哪怕受了不公平,也無處去說,所以可以隨意壓榨。可以給他們最低的工錢,讓他們乾最累的活。隻要他們還想溫飽,還想活下去,總是要引頸待戮的,因為這個世界,就是這樣。
已經約定俗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