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溪表情沉了沉,她得到了有用的消息,站起來,對服務員說道:“謝謝您的款待。”
說完,她離開了酒館。
陸溪心中已經有了想法和思路了,黑發人確實是不錯的選擇,隻不過她不想將他們當做仆役,而是各取所需,他們為她提供勞動力,與她共同建設她的領土,她可以讓他們生活安定,滿足他們最基本的生活需求。
打工的人已經有了,剩下的就是屬於她名下的臣民,可以給她提供稅收的所屬居民,被她招攬過來的黑發人會成為她的臣民之一,但是還不夠。
陸溪沒有立即回到酒館,而是繼續走在夜晚的長街上,漫無目的地。
越走越偏僻,街道兩邊的燈火逐漸暗淡下去,這裡人雖然少,到處是人影,卻並不繁華,多的是些流浪貓和流浪漢。
借著月色的照耀,陸溪能看到流浪漢的樣子。
流浪漢東倒西歪躺在地上,雜亂之中有著地域的劃分,每個人躺下的地方都是他們選好的領地,用木炭畫出來的界線嚴格區分,其他人不容許侵犯。
陸溪和其中一雙眼對上,發現他的眼睛裡沒任何的波動。他們麵無表情看著陸溪,瞳孔沒有光亮,看不到任何活人的神采,反而透露著一股行將就木的老氣。
他們這些人飽經風霜,嘗夠了生活的苦,挨過餓,早就對世界已經沒有什麼熱情和期盼了,不過是憑借著動物求生的本能,繼續地活著,麻木地活下去,活著沒什麼快樂,死亡便沒有什麼痛苦。
如果有一天,能在睡夢中毫無痛苦的死去,對他們來說或許是一種幸福,是上帝還沒有拋棄他們的唯一一個也是最後一個證據。
麵對忽然出現的人,還是一個乾乾淨淨、看上去有些體麵的人,他們中間引起不小的騷動,但也隻是很小的騷動而已,他們甚至懶得直起身來看陸溪。
隻是,有些人認出了陸溪是個身材姣好的女郎,一雙眼立即流露出異樣的神采。
不知道她想乾什麼,但可以確定的是,這樣的深夜,一個獨身的女郎來到這種貧民窟,這不是羊入虎口嗎?這種送上門來的小羊羔,哪裡有不好好享用的道理?
有個膽子大的流裡流氣的人率先衝上來,想揩把油,可他還沒接近陸溪,就被人迎麵踹了一腳,幾乎把他的門牙踢飛了。
對陸溪來說,抵禦外來的攻擊,幾乎成為了她的本能,甚至先於她的思考,身體就已經做出了該做出的行動,動作利落,力道紮實。
“該死!”那人罵了一句。
因為女郎展露出來的身手,使其他不懷好意的人也打消了念頭,不再貪婪的望著她。對他們這樣的人來說,能不惹麻煩,就不惹麻煩。要是這彪悍的女郎怒了,打他們一頓,對他們來說都是要命的懲罰。
陸溪懶得理會他,目光繼續在人群中搜尋,最終,她的目光落在一個男人身上。
男人懷裡抱著一個滿臉驚懼的女人,女人懷中還抱著孩子。他和彆人的狀態不一樣,彆人對陸溪的打量,或者好奇,或者垂涎,或者漠不關心,隻有他,一直緊緊地盯著陸溪,但是,他的目光是防備的。
不止是目光,還有他圈緊了自己妻子和孩子的動作,都讓這個男人呈現出一種防禦的狀態。
他在防禦陸溪。
或者說,他在防禦外來者——
防禦所有可能傷害到他的家人的外來者。
一個有家室的流浪漢,這可不多見。
同時,一個上有老下有小、同時對自己的家庭有責任感的人對陸溪來說,是好收服、也是她願意收服的人。
他身上有責任,要養活自己的妻子和孩子,就必須比彆人付出更多的努力。隻要給他一點點希望,他就能堅持下去,不會半路不乾,而她能提供給他一個比現在好得多的環境,能讓他和他的家人生活得更好。
等她做出成績,讓這人和他的家人過得更好了,就會有更多與他相似的人、或者想要讓自己的生活變得好一點的人慕名而來,到時候,她的版圖會進一步地擴大。
所以,收服眼前這個男人,和他背後的家庭,是陸溪要走出的第一步。
陸溪指著他說:“我有事找你。”
如陸溪所想,男人並沒有動。
甚至,他圈著自己妻子和孩子的手臂變得更加牢固了一些,也許是陸溪方才的身手嚇到了他,也許是他還遭遇過彆的什麼事,總之,對於陸溪,他明顯是更加抵觸了。
“我有個任務要找你,酬勞不菲。”陸溪下了大鉤子,繼續引誘他。
錢是他最需要的東西,這回他不會不為所動。即使有疑慮,也一定會和她聊上幾句的。
聽陸溪這麼一說,其他人也紛紛收回目光,不再好奇的打量,而那個有家室的男人果然鬆動了。
他和妻子對視一眼後,從地上起身,來到了陸溪麵前,問道:“真的有酬勞?”
陸溪先拿出了一個銅板給他,“你跟著我走,我會給你更多的酬勞。”
男人接過那枚銅板,眼裡的神色波動變得更加厲害,他忽然轉身,將銅板交給了自己的妻子,與自己的妻子低語交談了幾句,再度在妻子哀傷無比的目光中,直起身來離開,走回到了陸溪麵前。
“我願意跟你走。”
他說完,回頭,看了自己的妻子一眼。
陸溪原以為他的防備心那麼重,不會那麼容易跟她走,她還準備了一些彆的勸他的話,想讓他看到她的誠意,卻沒想到,竟然這麼容易?
陸溪在這短短一瞬間,明白了一件事。
真正走投無路的人,給他一點點甘霖,他都會抓住的,哪怕前路可能有危險。
因為要是不跟她不走,可能連最初的那一個銅板都拿不到。
可能對他來說,比起一個銅板來,危險都不算什麼。
這個男人,確實誤以為前路會有危險,所以他的目光中才會帶著不舍與沉重,頻頻看向身後的妻子孩子,而他的妻子才會眼含淚光。
可他還是義無反顧地跟著她走了。
隻是一個銅板就可以讓他冒險,他的處境遠比陸溪想象得要糟糕。
像他們這樣的人,也不是成日就混吃等死的。偶爾,他們也能找到一點活計。有些吝嗇的商人需要有人去做苦力,就會來找他們,一般就隻能賺個辛苦錢,勉強一天的溫飽。
今天他們已經很累了,隻有尼爾這種家夥才會拚了命的掙錢,因為他的漂亮妻子剛生下一個孩子。妻子和孩子,都需要他來養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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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溪:“叫什麼名字?”
站在她跟前的男人回道:“尼爾。”
尼爾的身材是流浪漢裡罕見的雄壯魁梧,他盯著陸溪問道:“你有什麼活?要是太廉價我可不乾。”
他比了比自己身上的肌肉,一臉驕傲:“我最有力氣的時候,可以同時扛起三袋米,如果工錢合算,我會給你做工。”
陸溪笑了笑,說道:“我還需要更多的人,需要你幫我注意。我用人有幾個要求:第一不能惹是生非,不服管教;第二要有服從的意識,當我發布號令,不喜歡彆人來反駁我。簡單點,也就是乖巧,聽話,不惹事,明白嗎?”
尼爾愣了一下,然後緩慢的點下頭來,有些懷疑的看向她:“你能雇傭這麼多人?”
“你有多少我要多少,前提是,要達到我的要求。”
“明白了,不會讓您失望的!”尼爾發自內心的喜悅,感覺自己找到了一個大金主,雖然不知道對方是乾嘛的。
但隻要有工作,就能養家,就能溫飽。
流浪漢也不全是懶漢,有些是破產不得已流浪,有些是身體殘疾流浪,他們都要不得已的苦衷才會淪落至此,如果有個希望擺在他們麵前,他們會比所有人都更加努力的抓住!
“明天中午,我還會繼續來到這裡,希望到時候,你能把人找齊。
陸溪遞給他十個銅幣,當做甜頭。
尼爾呆了一下,當他接過銅幣時,還有種不真實感。
他出去乾一天的苦工,最多也隻能拿到六七個銅幣,買幾個麵包就花完了,有時候饑腸轆轆飯都吃不上。一下子什麼也不乾就能拿到是個銅幣,對尼爾來說,算天降橫財。
心中糾結了許久,尼爾還是忍痛把五個銅幣退了回去,他說道:“感謝您的慷慨,可惜我還沒有做什麼,沒有令您滿意,不能接下您的酬勞。”
陸溪沒多說什麼,把錢收回來。
如果尼爾能領她滿意,以後有的是好處。此時他表現出來的分寸,令陸溪無比滿意。
告彆尼爾後,陸溪才回到旅館中。
此時的格雷西依舊酣睡,完全沒意識到,她的公主殿下趁著她睡覺的時候,乾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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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理和格雷西醒得很早,他們昨夜睡得太沉了,覺得沒有儘到自己的責任,一大早就起來忙碌。
查理照例巡邏一下周圍的環境,確定沒出現什麼可疑的人物,然後站在陸溪的門口守護她的安全。
格雷西則是整理好陸溪的衣裙,想要把她打扮成最美的公主。
可以看到裙擺被拆下來的珍珠,又看看公主已經放下來的盤發,格雷西最終深深歎口氣,沒有繼續忙活這些事情。
她的公主,如今已經不是一朵嬌養在溫室裡的花,每天隻等著接受她的精心裝扮了。
陸溪很快醒過來,果不其然,她今天還是一身簡便的男裝。襯衫、褲子、皮靴,戴著一頂帽子把黑頭發盤起來,從背影看去,就是個十足的假小子。
在旅館的大廳裡用完了早餐,陸溪吃了一個口感不是那麼綿密的麵包和腥味有些重的牛奶。
因為處理工藝不到家,加上食材的限製,真談不上什麼好吃。但即便如此,這頓早餐在其他人眼裡,依舊是不可多得的美味。
上個世界的經曆告訴陸溪要及時行樂,有條件的時候萬萬不能虧待自己。轉眼就到了這個世界,衣食住行,沒一樣方便的,可真苦死她了。
推動工業化進程,勢在必行。
她想每天都在柔軟的席夢思床上醒來,想用抽水馬桶,想用天然氣簡便的煮一頓早餐。
“殿下,您吃好了?”格雷西問她。
陸溪用餐布擦擦嘴角,低聲道:“好了,格雷西,你留在旅館休息,我和查理出去一趟。”
格雷西沒有異議,她身體不好,也不想給殿下添麻煩。
離開旅店後,陸溪沒有急著去和尼爾接頭,而是先去麵包店鋪,買了一籃子的羊角麵包。這麵包鬆軟可口,一個需要五個銅幣,是最貴的、也是最好的麵包。而其他摻了糠的麵包,又硬又不好吃,一個銅幣可以買到兩個。
除此之外,陸溪還買了一桶牛奶。她讓查理把牛奶帶上,自己則是挎著滿滿一籃子的麵包走出去。
來到和尼爾碰麵的地方,那裡齊刷刷站著十五個人,他們有些人身體比較佝僂,能從襤褸的衣衫中看出生活狀態並不好。
接觸到陸溪的目光時,一個一個忍著想要瑟縮的脖子,勇敢的和她對視著,告訴自己不要怯場。
查理則是怔住,接著渾身防備起來,害怕這些人對公主殿下有什麼不利的舉動。
陸溪淡淡道:“查理,不要激動,他們沒有惡意。”
話雖如此,查理還是緊繃著身體,沒有放鬆警惕。
保護公主,是一個騎士的責任,他要獻出生命來維護公主的尊嚴。
尼爾看到拿著武器的查理,瞬間皺起眉來,他把夥伴召集起來,可不想他們落入什麼凶悍之徒手裡。
“閣下。”尼爾道,“您有什麼差遣和條件,都可以現在說出來,我們會儘力完成您的要求。”
“出城去,再往西走,有一片黑色的土地,我要在那個地上組建家園。你們需要在我的訓練下幫我做事,要求長期、穩定。至於酬勞,我保證,不會比市麵上的任何一家少。我可以說,我給你們的待遇是最優厚的。”
這一點陸溪倒是沒有騙他們。
哪怕是最優厚的,相比起來,也隻是能讓他們溫飽而已,但僅此也夠了。
可沒想到,一聽到是那片土地,其他人齊齊變了臉。
有人哆嗦著就要跑。
尼爾硬著頭皮說:“可是……可是那片黑色的土地上流傳可怕的傳說,說那裡是地獄的入口!待久了的人,最終都會被地獄使者勾魂!”
他們都是聽著這些傳說長大的,也確實親眼所見有人死在那片黑色的土地裡。那裡貧瘠、荒蕪,就連鳥兒都不往那裡飛。可這個女郎,卻異想天開說要在上麵重組家園,這不是開玩笑嗎?
這明顯是送死的事情啊!
“對,尼爾說的沒錯,這個活我們不能接。”
“那裡是地獄,不是要我們去送死嗎?”
“你們這些黑心的商人,為了錢財,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
一群人瞬間激憤起來,眼看著就要走了。
陸溪早料到事情沒這麼順利,她從容不迫掀開蓋著麵包的布,瞬間,烤的金黃的羊角麵包就暴露在眾人的眼底下。
空氣中充斥著麥香,使得本來就饑腸轆轆的人更加饑餓。
聽說那麵包柔軟得像天空的雲,像地上的棉花,是他們從來沒有吃過的美味!
此時,在陸溪的示意下,查理也打開了牛奶,瞬間,所有的鼻腔裡充斥食物的香味。
“願意去的人,可以領一個麵包,一杯牛奶。”
陸溪目光掃了他們一眼,沒有試著感化他們,和他們講道理,而是冷冰冰的宣布:“是離開,還是留下,你們可以選擇。”
看似毫不留情,卻把所有的條件都擺得明明白白。
她不是來做慈善的,她是來交易的。
走?現在還有人舍得走嗎?
能讓他們吃到那五個銅幣一個的麵包的美味,他們死也願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