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他的問題, 蒼那一雙眼眸之中神色不由得恍惚了一瞬。
在這某一刹那,林翾帶給他的感覺竟然是鋒銳的, 與鸞鳥有一定程度上的相似。
依然溫和的表情也難以掩藏他麵對這個問題上的冷靜與強硬。儘管語氣顯得無措不安, 卻堅定執著地要尋求問題的答案。
蒼沉默了, 無法開口說出“否”字。
被鸞鳥一手養大,儘管已經活了數百年的時間,它依然不善於欺騙。
倘若不是被人如此抓著質問, 且質問的句句都在真相邊緣,它或許還能有瞞得住的餘地。
可眼下如今,它隻能緩緩避開視線, 以沉默應答。
空氣中十分安靜,林翾的眼神變了又變,最終歸於一種沉靜的複雜。
他閉了閉眼,將這複雜隱於眼底深處,朝著對方揮了揮手, 示意自己已經不需要答案了。
作為一個心智健全的成年人,看到蒼如此反應若是還不知道真相, 那便是蠢得可怕。
厚重的大門被離去的蒼緩緩帶上,似乎存有一絲猶豫,但終究是合了起來, 將林翾與鸞鳥一同關在了屋裡。
這扇門內外有鎖,曾經林翾沒有多想的時候, 還覺得這是安全的體現, 如今看來卻是等同於被重光囚禁。
“……”契約中鸞鳥的魂體也很沉默, 久久沒有開口。
林翾被重光關在這裡,他也一同失去自由。
而蒼作為這一切的合謀,竟然會在逼問之下落荒而逃,也不願開口吐露實情。
作為一手掌控了蒼整個生命的存在,他從未想過有一天會是這樣的情景。這種感覺連帶著它這一段時間以來的思考一起,沉重地撞擊著他的靈魂。
林翾垂著頭站立,手腳有些冰涼,心頭回想起重光的溫度,更是體會不到半點暖意。
哪怕是再親密的關係,都要有各自的自由空間,這是他一直以來崇尚的準則。
他也不是對重光毫無隱瞞,譬如說死而複生以及身為穿越者的這些不可言說之事,他都藏在心底,不願意吐露出來。
隻是重光將他像現在這樣欺騙囚禁於此,已經超出了他所能理解接受的範疇之外。
“那天他提出要求的時候,你就已經感覺到了?”
他在心底如此問了鸞鳥一句。
或許是情人之間的親昵會使警惕心降低,那時的他雖然覺得怪異卻也沒做他想,隻當是安全方麵的問題。但鸞鳥對於重光並沒有這種偏愛,因而會敏銳許多。
鸞鳥沒有多說什麼,隻是短促地承認了下來。頓了一下,才又補充了一句。
“你需要我幫你從這裡出去嗎?”
共生契約是一種奇妙的存在,會使契約雙方漸漸趨於同心,哪怕一開始是兵戎相對的仇敵,也會在這種契約的緩慢作用之下逐漸為對方考慮著想。
如今的林翾在鸞鳥看來,已經是被歸於他的羽翼之下保護起來的弱小幼雛,他願意給予對方幫助與庇護。
如今被囚禁於此,得不到外麵的消息,便處於絕對茫然的弱勢之中。倘若林翾希望能夠離開這裡,它便會儘力幫助對方達成目的。
“我的力量已經恢複了很多,雖然還是不能給自己塑造軀體,但幫你離開這裡應該是可以做到的。”
它的話沒有說得太滿,因為並不能百分百確信自己能夠成功。
畢竟離開這裡並不單單隻是破開這一道門的阻礙,而是要在不驚動重光的情況之下撕裂他的禁製,還要避開外麵的森嚴守衛。
這對於巔峰時期的他半點難度也沒有,但對於如今依舊虛弱的他卻是要小心謹慎。
林翾沒有很快點頭答應,而是依舊沉默,漆黑的眼眸盯著麵前腳下的一塊地麵。
他的心頭萬般複雜,思考的能力被淩亂的心緒牽扯,做出每一個決定都變得十分艱難。
“你要怎麼做?”
沉思良久,他反問了鸞鳥一句。
“我不希望他發現我已經離開了這裡,至少短時間之內……可以嗎?”
哪怕心頭亂七八糟的,他也沒忘記用最和緩的語氣與鸞鳥說話。
這也是他最討鸞鳥喜歡的地方。
溫和這一特質似乎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裡,無論身處在各種境地他都不會變得刻薄冷硬,始終是知禮的模樣。
離開這裡一定是必要的,他絕不希望自己自始至終都被如此囚禁,失去自由。問題的關鍵在於是以怎樣的形式離開。
在離開這個大前提之下,他不希望自己的離開被重光覺察到。
鸞鳥猶豫了半晌,估摸了一下自己實力的恢複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