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這可怖的場麵, 林翾的心頭不由得萌生出了更加強烈的擔憂。

就連蕭千愁的“父親”此時此刻都已經倒在了地上, 獻出了自己的魂體,貢獻給了更加強大的邪修。這種強者吞噬弱者,將所有可利用力量都整合於一體的方式,實在是殘酷得令人發指。

他的目光從三長老身上掃過,又看了一眼虞鸞,最終定格在了蕭沐沐身上。

倘若說三長老本來年歲已高,又不是什麼正派君子,隕落於此雖然也是悲劇一場, 倒也不算很讓人惋惜,那麼虞鸞和蕭沐沐兩個正值妙齡的美麗女孩子,死去著實叫人感到可惜。

雖然說這兩個女孩子都曾經對他下過死手,但本性到底還不是完全黑的, 還有挽救的餘地。

已經有這麼多人倒下,林翾很難不擔憂剩餘的這三人也會在下一刻選擇吞噬與融合。

也就像是要印證他的擔憂一般,“三長老”緩緩抬起了手, 眼瞧著就要搭上二女的肩膀。

不需要林翾做出反應,鸞鳥首先便按捺不住出手, 揚手隔空打斷了對方的動作。

被阻攔了的“三長老”立刻反擊,連帶著“虞鸞”與“蕭沐沐”一起,一人正麵襲來, 二人左右包抄,悉數攻向鸞鳥。

吸收了眾多邪修精英的魂體,這種掠奪式的方式所得到的結果非凡, 一加一要大於二很多,致使三人的實力如今已經突破了曾經的巔峰,達到了一個無限近似於鸞鳥的程度。

如此三人在一起行動,同時襲來,更是叫鸞鳥難以應付。

蒼有心想要幫忙,但連化出人形還尚且做不到的他到底是沒辦法起到太大作用,隻能老老實實依著鸞鳥先前的吩咐,寸步不離地守緊了林翾。

就在鸞鳥已經開始無法完全應對自如的時刻,重光與蕭千愁那邊似乎已經提前分出了勝負。

鸞鳥以餘光瞥見重光倒地的身體,便知道自己這一步算錯了。

他知道重光撐不太久,卻沒想到勝負之分來得如此之快,甚至叫他勻不出精力去阻止“蕭千愁”的下一步動作,三道身影就已經牽絆住了他。

咬了咬牙,鸞鳥到底還是拿出了血性與決心,齒間都滲出血絲,完全不顧及幾身,以自己受重創為代價,猛然爆發出了鸞族的秘技。

三道身影像是時間停滯了一般,驟然頓住了一切動作。

下一秒,他們便化作了三團炙熱的火焰,叫聲淒慘而尖銳。

這是一種恐怖的手段,傷人傷己,叫鸞鳥感到五臟六腑都在被灼燒,不由得捂住了胸口。

鸞族的禁忌之火,焚化一切,包括魂體。

他原本沒想用如此極端的方法來解決邪修,一來是他沒有被逼到無路可走的境地,用不出這樣透支幾身的術法,二來是不願意傷及這些軀體原本所屬的無辜靈魂。

將目光從淒慘的景象中挪開,他望向了蕭千愁,隻瞄到了對方一個飽含憤怒的眼神。

鸞鳥的心頭反射性地震顫了一下。

當年那場大戰之中,他還隻不過是一個實力中庸的普通鸞族,沒有經過這數千年的沉澱。而邪修領導者,在當時便已經是當之無愧的最強人。

儘管最終鸞鳥活了下來,而邪修悉數“死去”,但那並不意味著鸞鳥麵對這位曾經掀起驚濤駭浪的強者時會毫無壓力,平起平坐。

一股暗色的力量帶著強大的吞噬性,毫不避諱地接觸到了鸞鳥幾乎獻祭了半條性命才喚出的火種,一點點地將它們剝離開三個飽受其困擾的邪修身上,而後吸收得半點不留。

灰色的蒙蒙煙霧繚繞,蕭千愁的身影如同鬼魅般,隨手丟下已經倒地的重光,下一刻便來到了鸞鳥麵前,二話不說便是一擊迎麵而來。

鸞鳥瞳孔驟縮,數千年來第一次嗅聞到了如此強烈的危機味道,如同裹挾著死亡,要將他也一起吞噬。

這種力量無疑是帶著強烈破壞性的,來得快而迅猛,讓剛剛付出了禁術代價受了傷的鸞鳥無法應對。

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就是調動起渾身僅存的全部力量去應付,或許這樣可以逃過一劫,或者僅僅是暫緩死亡。

林翾被己方這樣摧枯拉朽式的潰不成軍震驚,但發呆發愣這種行為對於如今的他是奢侈品,不被允許擁有。

他與鸞鳥是共生契約纏繞束縛著的,鸞鳥若是死去,他也無法存活,隻是對於如今的場麵,他又不能逞強地攔到鸞鳥身前,畢竟他比鸞鳥要弱小不知一星半點。

鸞鳥都未必能夠扛得住的攻擊,他自然也無法扛得住。

危急關頭,沒有奇跡發生。

但是蕭千愁卻在攻擊到達的前一刻精準地收住了動作,將力量四下散開,沒有真的作用在鸞鳥身上。

在眾人茫然而不可置信的目光之中,“蕭千愁”露出了一個有些輕蔑的笑容。

“我知道你和藥體是共生契約,所以你還不能死……”

話鋒一轉,他的麵色忽然又猙獰可怖起來,猝不及防地甩手向側一擊,直取盤旋在那裡的巨蛇蒼的軀體。

暗色映在鸞鳥與林翾黑色的瞳仁裡,仿佛蒙上了一層涼的霧。蒼那巨大的身體在鸞鳥失聲的呼喊之中瞬間化為了齏粉,一片鱗甲也不留。

林翾怔愣著,茫然地盯著這叫他窒息的一幕,第一次能夠感覺到鸞鳥的情緒在強烈地通過契約傳來,心臟幾欲撕裂。

鸞鳥的表情有震驚有悲痛,卻沒有落淚。反倒是林翾代替他被淚水糊了眼睛,被蒼的軀體所化的冰涼碎屑覆蓋了滿身,耳朵聽不到任何聲音,萬籟俱寂。

直到一個聲音輕描淡寫,宣判了這一切。

“你還不能死,但你總要換個方式來為你無禮的行為付出代價。”

“蕭千愁”站在那裡,目光淡漠,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視螻蟻般的眾生。

違逆他意願的,就要品嘗痛苦到極致的滋味。所以他殺了蒼,要鸞鳥墮入悲痛的深淵。

他滿意地看著暫時失去了行動力的鸞鳥與林翾,忽然又聽到了些許叫他不悅的嘈雜,便回頭去看。

本該已經被他殺死白九歌如今竟然與一眾浩浩蕩蕩的修魔者一起出現在了這裡,守在了倒地的重光身旁。

而方才都已經進入半死狀態的重光似乎恢複了不少,竟然能在白九歌的攙扶之下站起身來,很快便能自己站穩。

“蕭千愁”的臉色抽搐了幾下,似乎意識到了什麼,流露出近乎凶狠的嫉妒。

據說被藥體自願施救過,並服下過大量藥體血液的人,本身的體質就已經被改變,頑強不易消滅。

那日他漫不經心地動手,以為白九歌肯定活不下去,卻沒想到如此疏漏,竟然放了對方一命。無論是白九歌也好,重光也罷,竟然都得到過藥體的自願奉獻。

這對“蕭千愁”來說,實在是一種精神上的刺激。得到藥體對他而言已經是最大的一個執念,一則是為了更加強大,真正永生於世,掌控一切,二則是為了彌補當年曾經的缺憾——

身為修魔者王族的他曾經深愛過一個藥體,卻不料造化弄人,他並不是與那藥體最相匹配的那個人。

他的兄長得到了修魔者的王位,也得到了那個藥體,而他一無所有,沉浸於痛苦之中,鑽研邪術,終究成為了旁人口中的邪修。

所有違逆他心意的存在,就都該死。

“蕭千愁”的眼睛一片赤紅,露出了猙獰的惡魔麵孔。

他向前踏出一步,想要給予還未完全恢複的白九歌和重光致命一擊,卻忽然口中吐了鮮血出來,疼痛緊隨其後襲來,伴隨著尖銳燙熱的燒灼感。

下意識地,他低頭,發現這具身體的腹部竟然被洞穿,附著著難纏的火焰。

他艱難扭頭,發現傷口竟然是林翾所為,而火焰則是源自於陷入了狂亂之中的鸞鳥。

驚疑憤怒的焰色從“蕭千愁”的一雙眼眸中瞬間炸開。

他抬手竟然捏住了林翾的脖頸,其力道之大,仿佛要捏碎那裡的每一寸骨頭。

一刹那的驚怒衝擊了他的頭腦,支配了他的行為。

就連藥體都在如此激烈地反抗他,那麼這藥體不如就死在他的手下算了,連向他貢獻出血液都不配。

咽喉被鎖住的林翾感到了窒息,眼前空白,意識卻始終清醒。

他呼吸困難,但並不感到十分難受。

除卻他自己之外,旁人所能看到的景象便是如同幻覺一般,眼睜睜看著他的身體便得虛浮,而後眨眼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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