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衍跪著把話說完了。
過程如秦芃所猜想一致,他在宮變第二日就接到了家中來信,說衛老太君病重以及秦銘登基一事,但並沒有提及秦書淮帶著兵圍了皇城,按照他的話是——
“如果我知道他帶著五千兵馬在皇城裡待著,打死我都不來!我又不是傻……”
秦芃閉著眼,如今秦書淮大概是不敢動的。但是他的兵一日不離開宣京,那衛衍一日就不能露麵,說不定會有什麼危險。
想了想後,秦芃道:“你就先藏在這屋裡彆露麵,躲著吧。”
按照秦書淮的本事,衛府大概也是有秦書淮的暗樁的,如今既然要藏衛衍,自然是要藏個徹底。衛衍有些不好意思,低頭道:“要不我去奶奶房間……”
“她老人家病著,”秦芃斜眼瞟了他一眼,淡道:“進來了就彆亂跑,就這樣吧,我讓人打水來給你洗澡。”
“行。”
衛衍點點頭,秦芃起身去,見他還跪著,挑眉道:“還跪著做什麼?趕緊躲起來!”
“好嘞!”
衛衍立刻挑起來,往隔間裡一躲,就藏了進去,秦芃讓春素秋素打了水來,兩人有些疑惑道:“主子不是剛洗過澡嗎?”
“你們什麼時候這麼多話的?”
秦芃語調淡淡的,兩人卻覺得有一種無形的壓迫感壓了下來,忙出去打水。打完水後,秦芃從衣櫃裡將衛煬的衣服拿出來扔給了衛衍,衛衍去洗了個澡,穿著衣服出來後,他擦著頭發道:“這麼多年了,嫂子還留著大哥的衣服啊?”
“嗯。”秦芃應了聲。燭火下,秦芃的麵容秀麗,膚色白皙,那平淡的模樣,讓衛衍心中驟然一緊。
他忽地想起來,這個女人已經守著那個牌位,守了十年了。
他心裡說不上是什麼情緒,有些羨慕衛煬,又有些憐憫這個女人。想了半天後,他歎了口氣,同秦芃道:“嫂子,其實吧,大哥已經死了很多年了。我們衛家也不是什麼古板人家……”
“朝中先帝的支持者是誰?”
秦芃打斷了他的話,衛衍未曾想秦芃張口就問這麼冰冷冷的問題,晃了會兒神,才反應過來:“你是想問誰能逼著秦書淮?”
“嗯。”秦芃點點頭:“他的兵一直在宣京始終太過危險,要早些離開才是。”
衛衍表示讚同,想了想後,說出一個名字:“張瑛。”
“張瑛?”
“對,”衛衍點頭道:“文淵閣大學士,清流領袖。他之前也是官宦子弟,父親任禦史中丞,因直言不諱,為靖帝當庭斬殺。所以他對靖帝一脈一直恨之入骨。為人頗有才能,在民間聲望很高,先帝很看重他,多次任科舉主審官,門生遍布朝野。”
“我明了了。”秦芃起身來,指了櫃子,同衛衍道:“裡麵有個被子,裡間有個小榻,明日我去找張瑛。”
“等等……”衛衍猶豫道:“你還是彆去。”
“嗯?”秦芃有些迷惑,眨了眨眼,衛衍道:“他……不大看得起女人。”
聽了這話,秦芃呆滯片刻,隨後明白了衛衍的意思,嗤笑出聲來:“這老不朽的。”
說完後,她沉默下來,對這種天生性彆歧視的,她好像真的還沒多大辦法。
第二日清晨,秦芃起身來,她決定,雖然張瑛不能找,但張瑛的學生應該還是可以的,她心裡列了份名單,打算去找那些人說了說,再通過那些人說服張瑛。
結果剛剛洗漱完,宮裡就傳來了消息,說是李淑讓她進宮去。
這位便宜娘親從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秦芃正在用早飯,點了點頭後,便道:“那去吧。”
說完後,秦芃便進了宮中,剛到宮裡,李淑便著急迎了上來,握著秦芃的手道:“芃芃,秦書淮今日要來,這可怎麼辦?!”
“他來他的,你怕什麼?”秦芃麵色不動,坐到一旁,侍女給她斟了茶,李淑一看秦芃的模樣就焦急起來,跳腳道:“你怎麼這麼不懂事?秦書淮來能有好事嗎?!你說他是不是要殺了我……”
“你想太多了,”秦芃抬起茶杯,想了想,覺得秦書淮如今來找李淑,必然是為了攝政王一事。她抿了口茶,抬眼道:“上次我同你說,讓你冊封我為鎮國長公主一事,你可還記得?”
李淑呆了呆,這才想起來,點頭道:“記得。”
“那便夠了。”秦芃點點頭:“記得就好,他此番前來必然是為了這件事,你也彆慌,來便來了,也沒什麼好怕的。你就按照我說的做,實在不行,你不說話就夠了。”
說話間,秦書淮已經來了,太監進來通報,秦芃抬手道:“讓他進來吧。”
說著,秦芃抬手指了上座:“母親坐吧。”
兩人坐定後,秦書淮走了上來。今日他依舊是一身黑色華袍,衣角上繡了振翅欲飛的仙鶴,外麵披著白色狐皮大衣,讓他整個人帶了幾分仙氣。
他進來後朝著兩人行禮,秦芃也很給麵子的回了禮。而後李淑便戰戰兢兢招呼著秦書淮坐下,秦書淮坐定後,抬頭看了一眼秦芃,卻是同李淑道:“臣今日來,是同太後商量一下陛下登基後的事宜,公主在此怕是不太合適。”
“無妨的,”秦芃笑眯眯道:“有些主意,母親怕是不習慣做主,要我陪著。都是自家人,王爺不必如此隔閡。”
秦書淮明白秦芃的意思,秦芃這話擺明了這裡做主的人是她,他執意要她走,怕也是談不出什麼效果來。
於是秦書淮點點頭直接道:“陛下如今年幼,怕是需要幾位輔政之人,不知娘娘心中可有人選?”
聽了這話,李淑和秦芃對視一眼,秦芃不著痕跡轉過眼去,李淑僵著臉道:“這事兒,不知淮安王是個什麼想法?”
“臣想著,皇子年幼,輔政一事,還需親近之人,這才能儘心儘力輔佐陛下。”
親近之人?
那就是親戚。